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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在的,你進來吧。」
楊百樂的妻子將門打開,讓趙睿進來,同時對屋裡喊了一聲,說道:「老楊,小趙來了。」說完,她對趙睿說道:「我和你師父正在吃飯,你吃過了沒有?也一起來吃吧?」
「不用了師娘。」
趙睿連連擺手,聞到了一股稀粥的味道,進屋之後,他就看見楊百樂端著一碗幾乎和水一樣清的「稀粥」,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面前擺放著一碟鹹菜,楊百樂看見趙睿,端著碗站了起來,說道:「你怎麼來了?坐吧。喝點兒稀粥?」
「不用了師傅。」
趙睿看了一眼楊百樂手中的碗,心裡有些發酸。
「有事兒啊?」
楊百樂試探的看著趙睿。
「師傅,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趙睿點了點頭,將陶國強和陳浩之前告訴他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楊百樂,然後又將他去找了王明清的事情,也同樣告訴了楊百樂,「……師傅,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很離譜的兩個方案?」
楊百樂皺起了眉頭,思忖說道:「是什麼樣的方案,你問過陶總他們沒有?」
「呃……沒有。」
趙睿怔了一下,撓了撓頭。
「那王廠長他怎麼說?就說是要考慮一下?」楊百樂繼續問道。
「沒錯。」
趙睿嘆了一口氣,說道:「師傅,我覺得咱們不能在這樣等下去了,這簡直就是坐以待斃,咱們得行動起來,讓農業局那些領導們,趕緊想一個辦法出來,解決荔枝飲料廠的事情,要不然,這樣拖下去,恐怕我們就要上街去要飯了!」
「胡說八道!」
楊百樂沒好氣的白了趙睿一眼,這時,他妻子在旁邊嘆氣說道:「老楊,趙睿這孩子說的沒錯,咱們可不能像是過去那樣,一直死等下去了,這都幾個月了?再有四個月,就一年沒有發工資了,咱們家以前那點存款,馬上就要用完了,這天天喝稀粥,也不是個事情啊。」
楊百樂將碗裡的「清水稀粥」一口氣喝光,說道:「那你說,怎麼辦?」
「師傅。」
趙睿大著膽子說道:「我看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咱們去聯繫廠里的那些工人,咱們一起去農業局讓他們給出一個解決辦法。」說著,他放低聲音,神秘的對楊百樂說道:「師傅,我今天下午問了一下陳助理,你猜他們廠里的工人工資多少錢?」
「多少?」
楊百樂下意識問了一句。
「陳助理說了,他們廠里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都八百塊錢的工資呢,而像您這樣的技術員,一個月工資加上獎金,您至少能拿一千五百多塊錢呢。」
趙睿滿是羨慕的說著。
「嘶……」
楊百樂和他妻子聽到這個數字,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愕不已的看著趙睿,說道:「你確定沒有聽錯?」
「沒有。」
趙睿拍著胸脯,認真的說道:「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聽錯呢?師傅,你想想看,咱們廠里最好的時候,你能一個月拿一千塊錢工資?不可能吧!」
楊百樂點了點頭,回憶著說道:「你說的沒錯,荔枝飲料廠最好的那幾年,我記得最多一個月就拿過七百塊錢工資,把你師娘樂的……唉。」說到這裡,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心裡有些意動了。
說白了。
上班辛辛苦苦工作,是為了什麼?
還不就是為了能夠多賺一些錢,給家裡置辦一些東西,吃上一口好吃的,讓自己的生活能夠過的越來越好嗎?
「師傅。」
趙睿看出來了楊百樂的意動,他認真的說道:「荔枝飲料廠一眼望去,肯定是不行了,這個事情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清楚有數,當然,也有人幻想著,荔枝飲料廠說不定能夠起死回生,可是說白了,哪怕荔枝飲料廠恢復正常生產了,那咱們能掙多少錢?和人家陳老吉涼茶飲料廠的待遇相比,還是差了那麼一大截啊,眼下,陶總他們有意要收購荔枝飲料廠,對於咱們工人們來說,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兒啊,被收購了之後,不但能夠開出來工資,而且,工資還能夠提高這麼一大截!你說咱們為什麼不同意呢?」
「你說的沒錯。」
楊百樂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習慣性的伸手去摸口袋,然而一摸卻是摸了一個空,旁邊的妻子說道:「你的煙在陽台上。」
「我去給你拿師傅。」
趙睿連忙說道。
「不用了……」
楊百樂話還沒說完,趙睿就已經來到陽台上,發現那裡放著一根半截的菸頭,他心裡有些發酸,他知道,師傅是個老菸民,眼下廠里這麼久不發工資,家家戶戶連吃飯都十分困難了,師傅沒有錢抽菸,更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趙睿將這半截香菸拿出來,遞給了楊百樂。
楊百樂接過去點燃,美滋滋的抽了兩口,然後就掐滅了,看著趙睿疑惑的眼神,楊百樂苦笑了一聲,自嘲的說道:「沒辦法,買不起煙抽了,只能是癮上來了之後抽兩口。」
「師傅!」
趙睿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忍不住站起來,大聲說道:「咱們的日子都過成這樣了,難道還要默默的忍受下去嗎?你看那馬廠長天天醉生夢死,而您想要抽根煙都買不起,憑什麼啊?」
楊百樂嘆了一口氣,旁邊的妻子擦拭了一下眼眶,說道:「老楊,趙睿他說的沒錯,咱們不能在這樣等下去了!」
楊百樂沒有吭聲,拿著打火機把玩一下,突然間又將剛才掐滅的香菸點燃,狠狠抽了幾口,直到香菸燃盡,馬上就要燒到過濾嘴了,他才將菸頭再次按滅,下定了決心,站起來說道:「走,咱們去找廠里那些人說道說道去!」
趙睿聞言頓時心裡大喜,楊百樂和王明清一樣,都是建廠時就已經在廠里上班的老人了,只不過,楊百樂沒有王明清的學歷高,沒有受到提拔,沒有當上生產廠長。
但是。
論在廠里的影響力,楊百樂和王明清差不多,也是那種一呼百應。
「……老蔣,你出來一趟。」
「……三子,你去通知廠里的人,讓他們到廣場上來,咱們一起商量一件大事兒!」
「……小馬,你去告訴你們車間的人,現在到廣場上,商議一下咱們該怎麼辦!」
楊百樂和趙睿兩人分別行動,挨個去通知廠里的員工。
其他人再去通知相熟的員工。
一傳十,十傳百。
一個多小時之後,幾乎所有荔枝飲料廠的員工,都聽到了消息,來到了廣場上。
大夥聚集在一起,紛紛交頭接耳,打聽著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夥安靜一下。」
看見人來的差不多了,趙睿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說道:「今天讓大夥過來,就是要商量一件事情,就是我們該怎麼辦。」
這句話一出,頓時得到了眾人的回應。
「沒錯,是應該好好合計一下了。」
「這都幾個月不開工資了,廠里的領導不管咱們,那咱們得自己管自己了。」
「沒錯。總得討個生路吧。」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
眾人紛紛發著牢騷。
「大夥安靜一下,我有個事情和你們說。」
楊百樂等到眾人的牢騷,發的差不多了之後,他才不緊不慢的開口說話了。
他一說話,眾人紛紛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是這樣一件事情,昨天我和我徒弟趙睿,在咱們廠門口,遇到了兩個人……」
楊百樂將遇到陶國強和陳浩的事情,和眾人仔細說了一下,緊接著,他話鋒一轉,說道:「……就在今天,趙睿在街上遇到了陶總和陳助理,聽他們說,他們已經打算放棄收購我們荔枝飲料廠了。」
「啊?」
「為什麼?」
「肯定是有人不想讓他們收購!」
「好不容易盼來有人收購荔枝飲料廠,為什麼他們又放棄了?」
眾人一聽,頓時群情激奮,嚷嚷了起來。
「安靜,安靜。」
楊百樂擺了擺手,待噪雜聲褪去,安靜下來之後,他沉聲說道:「具體的事情,陶總他們也沒有仔細說,但是我和陶總他們吃了一頓飯,聊了一會兒,根據我的觀察發現,陶總他們是很務實的企業家,比如他們就說了,一個工廠裡面,工人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沒有咱們工人,工廠就不可能運轉,咱們工人才是工廠的主人翁。」
這句話一說完,陶國強的形象,立刻在眾人之中,獲得了極大的好感。
畢竟,這些工人們平時沒少被馬廠長呼來喝去的,動不動就是扣工資威脅。
「這個陶總很不錯。」
「沒錯。」
「雖然我沒有見過這個陶總,但是僅僅憑藉這番話,我就能知道,陶總肯定不會像馬廠長那樣,整天狐假虎威的。」
眾人紛紛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夥計們。」
楊百樂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道:「咱們辛辛苦苦上班,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生活能過的好點?眼下荔枝飲料廠的情況,我相信大夥心裡都有數,如果沒有別人來收購,那麼等待咱們的就是破產,其實說白了,現在和破產已經沒什麼兩樣了,就這樣等下去,咱們就快要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