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章倩倩並沒有理睬劉敏之,她自顧自地走到了北邊的一間臥室,那是她的甜蜜的閨房了。章倩倩麻利地脫下了腳上的休閒鞋,一個魚躍挺身便躺在了柔軟的粉紅色的席夢思床上。
她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夠,或者沒有睡好,小孩子嘛,睡眠時間一般都很長。只見她微微地眯著眼睛,雙手抱著一個棕色的小浣熊的抱枕,似睡非睡的像在想著不能說的心事。
客廳的沙發旁邊有一個茶几,茶几上有一個茶瓶和幾個透明的玻璃杯,劉敏之倒了兩杯熱氣騰騰的開水,一臉疲憊地平躺在沙發的靠背上。
「小倩,別偷懶啦,出來喝杯開水。」劉敏之有氣無力的喊道。
「媽媽,你先讓我躺一會兒嘛,人家要休息啦。」章倩倩躺在床上依舊眯著眼睛嬌聲嬌氣地撒嬌道。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劉敏之苦笑著說,一臉的無奈。
原來今天她們母女倆個分別做了一件勞神費力的事情,一件事是劉敏之的一個教數學的同事因為生病請假,她只能硬著頭皮在講台上教了四節語文課,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就這樣艱難的過去了,還好她的嗓子沒啥大礙。
另一件事是章倩倩所在的幼兒園今天舉辦了一個書畫活動,章倩倩在白紙上畫了一對貓咪,貓咪的旁邊有幾朵五顏六色的鮮花,這看似簡單的一副畫卻用了一個上午時間才完成,她的眼睛都疲憊的看不清東西了。
不過努力終究是有回報的,這個回報就是她們母女倆可以在家好好地休息了,一直休息到明天的太陽公公爬出來。
劉敏之緩緩地坐起來,她端起茶几上的一杯茶水,仰起白玉一般的脖子喝了起來,喝完又把杯子輕聲地放回原處。定了定神,她朝四周漫無目的地觀察著,一切都是那麼的平淡無奇,旁邊的幾個沙發上沒有放置任何東西,空空的,像是缺少點兒什麼。
突然,劉敏之看到有一處地方不對勁了,客廳西面的小茶几,茶几上面的紫色香爐,香爐後面的那塊黑布,竟然被扯掉了一小半,而露出的一小半顯然是黑白照片的框架,而且是兩個框架。
劉敏之皺著眉頭,趕緊站起身走到了茶几跟前,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塊黑布扯了下來,這一扯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黑布下面的用框架罩著的黑白照片,卻有些蹊蹺,只見左邊是劉敏之的丈夫章建濤,而右邊卻是章建豪,才只有二十三歲的章建豪居然被框到了黑白色的遺像里,遺像代表了什麼,代表了一個人的死亡。
「我的哥哥死了,怎麼死的?還有我,我居然也死了,這怎麼可能,這噼里啪啦的扯什麼淡啊?!」章建豪開始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其實在他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的時候,就已經覺得莫名其妙了。
章建豪見劉敏之依然沒有理睬他的意思,索性站起來走到劉敏之的面前,喊道:
「嫂子,我是章建豪啊!」
可是劉敏之就像看到了空氣一般,根本就沒有理睬章建豪,一開始章建豪還以為她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可是後來他做了一件事情,讓他覺得,他和眼前的這個人,已然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了。
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夢,從章建豪在柳西胡同的家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一張靠椅上,究竟睡了多久他想不起來了,確切的說,過去的很多事情他都想不起來了,記憶像是一段一段的柳絮,怎麼也拼湊不到一起。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日記本,是沈雨的,在日記本里他找到了一個紙條,紙條上說他決定辭職去上海找沈雨,而現在沈雨家已然是衣服蕭條的景象,沈雨到底在哪裡,他們家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
章建豪辭職以後有沒有去上海找沈雨,他在上海待了多長時間,一天,兩天,還是僅僅只有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他有沒有見到沈雨,見到她的家人,他們在上海過的怎麼樣?
章建豪這一路走來,想來也確實很詭異,沒有人理睬他,沒有人跟他打招呼,還有在蕭水河廣場上的那個要命的兇案現場,藍月亮和紅蘋果賓館的門前,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和一個七竅出血的女屍,讓人頭暈目眩的血色,為什麼偏偏被他撞見,這一幕當真只是巧合?
章建豪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如此的不真實,如此的難以置信。他的哥哥居然死了,他想不出來哥哥是怎麼死的,在什麼時候死的,對於他那顆空白如洗的大腦來說,一切都是個謎,無法打開的謎嗎?
陰暗的屋子裡面,只有章建豪,劉敏之,章倩倩,章倩倩在她的臥室裡面老老實實地躺著,章建豪和劉敏之一起待在客廳里,劉敏之對章建豪視若不見,章建豪卻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承認自己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會死?
為了證明他沒有死,還活著,還有知覺,他選擇去撞一堵牆,這是很冒險的做法,可他必須這麼做,聽說人死了之後,魂魄會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砰——」章建豪用了很大的力氣朝旁邊的一堵牆狠狠地撞去,按說這種力道足以讓一個人的腦袋撞出一個大血包,而且會非常的疼痛,可是,章建豪依舊安然無恙地站著,毫髮無傷?
章建豪不相信,又連續地撞了四次,每一次都足以致命,可是撞完之後,他仍然沒有任何的損傷。
章建豪此時滿臉寫著的都是無底的絕望。
站在旁邊的劉敏之竟不自覺的抽泣起來,聲音很小,是因為怕章倩倩聽到,她輕輕的抖落了一下黑布,雙手把黑布扯開,又重新蓋在了兩個遺像上面,這遺像里的黑白照片,一張是章建豪,一張是章建豪的哥哥,章建濤,他們兩個人,兩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就這樣說死就死了。
在另外的一個世界,仿佛時間和空間都看似相同,只是這種相同是在兩條並行不悖的平行線上運行,互不干擾。
這該死的互不干擾,卻要了章建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