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圍的人見雙方起了衝突,紛紛奪路而逃。
攤主老頭連茶錢也不敢要了,帶著他的老伴兒兒女,躲進了屋子裡。
蓮作勢要出手,卻被宋汐制止了,她對鍾一寒道:「鍾一寒,不管你信不信,我並非魔教中人,也沒有搶奪蓮花寶典。」
鍾一寒看她一陣,忽然一指蓮道:「那他呢!我當初可是親眼看他與白蓮教的人在一起,還與他交過手,他臉上那張面具,刻的正是白蓮教的標誌,你又作何解釋?」
宋汐嘆了口氣,好吧,她無話可說。
「不管怎麼樣,這個人我保定了。」她跳出棚內,面向鍾一寒,道:「想動他,先過我這關。」
鍾一寒眉頭一凝,亦跳到了開闊地,直面宋汐,眼神如刀鋒般凜冽,「那就讓我來會會你。」
宋汐抽出佩劍,眼見鍾一寒揮劍砍來,卻是動也不動。
他的速度,可謂是快若雷霆,動若閃電,轉眼間,就到了咫尺之距。
但是宋汐更快,就在劍尖快點到她時,身子像是一尾游魚,忽然向後滑去,腳尖離地,最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不動一點聲息。
一旁觀看的人,都不由得暗自心驚,好俊的功夫。
別人正驚訝於宋汐的功夫之時,她卻對鍾一寒點點頭,道:「不錯<="l">!」
其實,他的功夫不錯,看得出來,是個真正的出自武林世家的名門公子。修習得又是正派的劍術,一聲浩然正氣,凜然逼人。
鍾一寒頓覺受辱,越發賣力地攻擊。
若是從前的宋汐,還不定能打得贏他。
但是泡過靈泉的身體脫胎換骨,於劍術上又有了新的領悟,境界上便高他一層。
雖然受了點內傷,要贏鍾一寒還是小菜一碟。
可宋汐看在他是名門正派,一心除惡揚善,故不願傷人,希望他知難而退。
鍾一寒是越挫越勇,宋汐卻是應對自如。
兩個當事人打的如火如荼,就連蓮也看得目不轉睛,心裡著實有些震驚。
這人竟有如此功夫,景儒何時結交了這樣一個人物。
看來,那一掌,她並未出全力,這人,隱藏得忒深。
藏劍閣的人卻憂心如焚,鍾一寒是門派中的天才人物,也是他們這行人本事最高的人。
但眼下的形勢,分明是不敵呀!
這輸了不僅僅是面子問題,萬一這魔教妖人發起狠來,大開殺戒,那可怎麼好。
兩個弟子對視一眼,瞬間達成共識。
宋汐正與鍾一寒過招,忽然,旁的傳來一個喊聲:「師兄,讓開!」
鍾一寒雖不明情況,卻還是趁機閃開了。
宋汐抬頭,只見一張巨網迎頭罩下,落地時,瞬間縮緊。
宋汐暗道不妙,只來得大聲對蓮喊道:「你先走,我自會脫身!」
蓮凝注著她,略一猶豫,飛身離去。
「哪裡跑!」鍾一寒眉頭一緊,身形飄動,緊隨其後。
兩個藏劍閣弟子拽住絲網的一頭,使勁往前拖,其他人提劍靠近,顯然是想落井下石。
宋汐一邊護住頭,一邊觀察,發現這網是繩結成的,可能材質有點特殊,好歹是繩結的。
身體被捆住,施展不開,眼見周圍的人一步步逼近,宋汐乾脆棄了長劍,將內力灌注全身。
只聽得「砰」得一聲,網應聲而裂,眾人大駭,忍不住後退幾步。
宋汐從網中飛出,直追蓮而去。
追了沒多遠,宋汐便聽到一陣打鬥之聲。
鍾一寒和蓮正打到關鍵處,蓮窺見一個破綻,打了鍾一寒一掌,鍾一寒也趁勢刺了蓮一劍。
蓮正好站在坡的邊緣,那一掌使他再無餘力,身體因著慣性向後栽去<="r">。
她趕到的時候,剛好看到這驚險的一幕,想也不想跟著跳了下去。
隨後趕來的藏劍閣弟子也看見了這一幕,「師兄!」
其中一個跑到坡的邊緣,望住坡下道:「追還是不追?」
這山坡頗為陡峭,灌木密集,根本看不到坡下的具體情況。
另一個看著昏倒在地,正被其他弟子扶起的鐘一寒,沒好氣道:「追什麼追,沒看見鍾師兄在這躺著麼,就算追上了,你打得過麼!」
……
宋汐以一種超常的速度在半路抱住了蓮,不幸的是,蓮先著地。
宋汐壓在他的身上,聽見他悶哼一聲,便沒了生息,忙爬起身查看他的情況,發現他只是被摔暈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扶他起來的時候,他臉上的面具毫無預兆地滑落。
宋汐抬頭,就這麼在不經意間,看見了他的臉,整個人都呆住了,眼中滿是震驚和狂喜。
她顫抖地摸上這張臉,簡直有些不知所措。
肌膚是一種久不見天日的白,臉頰瘦得有些凹陷,沒有半點血色。
右半張臉,還是她熟悉的眉目,左半張臉,從嘴角到眉梢,卻遍布著可怖的疤痕,坑坑窪窪,像是被野獸啃過的一般,看不出本來面目。
她記憶中美艷精緻的阿軫,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
宋汐看著這樣一張臉,忍不住淚流滿面。
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是誰將他害成了這個樣子。
是你嗎?風曜!
你明知他是我得力的屬下,你明知他行刺你是為了替我報仇,你沒有事,廢去他的武功,將他逐出宮,也就罷了。
為什麼要下這樣的毒手!
她的手,顫抖地撫上他的喉嚨,那裡,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這裡,也是你的傑作吧!
你不僅毀了他的臉,你還想殺了他。
宋汐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她自己的仇恨可以放下,卻受不了身邊的人因自己受累。
宋汐替阿軫系上面具,又將他馱在背上,一步一個腳印,離開了密林。
……
阿軫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山洞裡。
已經到了晚上,火光照的人暖暖的。
她正在烤一隻野兔,見他醒了,忙走過來扶他,「你撞傷了頭,現在感覺怎麼樣?」
阿軫抬頭看她,火光中的宋汐,臉色很柔和,她似乎有些變了,語氣很關切,眼睛裡閃爍著熟悉的光芒<="r">。
阿軫覺得後腦勺有些鈍痛,微微甩了甩頭,卻還是低聲道了一句,「沒事。」
宋汐遂提給他水壺,讓他喝了水,又取了烤熟的兔肉,撕下一隻兔腿給他。
阿軫盯著手裡的兔子腿,又看了看宋汐溢滿溫情的臉,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著宋汐,沙啞的語氣因怒氣而顯得尖銳,「你看了我的臉!」
這一刻,他的目光簡直就像看一個仇人,狂躁不安,充滿殺氣。
宋汐只覺得心疼,忙輕聲安撫道:「我不是故意看你的臉,是你摔下來時,面具不小心滑落——」
話未說完,阿軫從靴子裡抽出匕首,猛地刺了過來。
這股狠勁,是想要她的命啊!
宋汐又不能傷了他,只得在狹窄的山洞內狼狽躲閃,一邊勸道:「我真的沒有惡意,你的傷口才包紮好,不宜大動干戈,你……」
剩下的話,她無法再說,她的衣裳被匕首割破,手臂瞬間多了一道口子,隱隱透出血跡。
阿軫卻是越刺越狠,直擊心臟。
眼見自己就要被刺出一個大洞來,宋汐忍不住大喊出聲,「阿軫!」
刀刃在離心臟咫尺之距驟然停住,宋汐甚至能感受到來自刀鋒的寒意。
阿軫微縮的眼瞳倒影著她的影子,他死死盯住她,「你到底是誰!」
他每說一字,刀鋒往前頂一分,宋汐胸口傳來微微的刺痛,脫口而出道:「我就是風青——」話說一半,似忽然驚醒,猛地改了口,「青嵐公主的人!」
「你撒謊!」他眼眸一利,匕首幾乎要插入她的心臟。
衣襟上透出血跡,宋汐直視他的眼眸,看穿他眼底深藏的痛處,大聲道:「我沒有撒謊,公主並沒有死!」
「哐當」一聲,匕首落地,阿軫猛地鉗住她的肩膀,力道大的簡直要捏碎她的骨頭,眼中卻迸出一道璀璨至極地光芒,就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她怎麼樣,在哪裡,公主在哪裡?」
他的嗓音嘶啞哽咽,有那麼一瞬間,宋汐都以為他要哭了,但他的眼淚卻只在眼眶裡打轉。
他的脆弱,只留給特定的人。
宋汐眼裡亦帶了幾分濕意,「她很好。」
她多想抱抱他,安慰他,可是她不能。
因為她想起了柳的話,阿軫喜歡她,他是為了給她報仇才落得如此境地。
她欠了他這麼多,不知道以怎樣的姿態面對他。
若是人情也就罷了,但是感情,她真的沒法給,裝作不知,又太過無情<="l">。他也未必接受得了毀容的自己如此*裸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所以,阿軫,在我想好怎麼辦之前,請原諒我的隱瞞。
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無理,忙鬆開了她,「對,對不起,我傷了你,你要不要上點藥。」
「不礙事的。」宋汐搖搖頭,眼神很寬容。
宋汐給傷口上藥,阿軫背對著她坐著,待她好了,他方轉過身子,凝注著她,「你能否帶去我見公主。」
他目光期盼,眼睛裡閃動著濕潤的光澤,宋汐卻不得不狠下心來拒絕,「公主她身受重傷,如今在一處秘密的地方靜養。」她看著他的臉,眼眸閃爍,「她的臉在大火里燒傷了,不便見外人。」
聞言,他目光一緊,一把攥住宋汐的袖子,「公主傷的很重嗎?她的臉,她的臉……」他眉頭緊皺,一臉痛苦,好似受苦的人是他一般,目光中充滿了憐惜和心疼,「公主一定很難過。」
宋汐忍不住將手覆在他的背上,意有所指道:「都過去了。」
他頓住,忽然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可怖的臉孔,祈求一般地說道:「我,我的臉也毀了,你讓我去見公主吧,說不定,他見了我,會好受一些呢!畢竟,這種事情,不僅是她一個人遭遇,我可以為她分擔一些的。我不是外人,我是她最忠誠的屬下,不管公主變成什麼模樣,她始終是我心目中的公主,我將永遠追隨於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請你……」
她以為,他如此遮掩面容,必然是在乎自己的毀容的,不然不會對她痛下殺手。此刻,為了見自己,卻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缺陷展露人前。
宋汐忍不住握住拳頭,努力使嗓音平靜,「你的心意我會轉達給公主的。」
原來,她的身邊,曾經有那麼多愛她的人,她當初為何偏偏看中了一個人渣呢!
為了得到風曜的愛,她傷害了多少人,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
幸好,老天爺待她還是不薄的。
她找回了宸宸,找回了阿軫。
這一輩子,不說給他們一份完整的愛情,至少,護他們一生平安,喜樂!
聞言,他眼神一黯,終究還是點了頭,眼中閃動著喜悅的淚光,「無論如何,她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同樣是容顏盡毀,他理解那人。
站的越高,跌得越慘。
曾經多麼富有,一朝失敗,一無所有,面目全非,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接受吧!
何況,曾經是那樣驕傲完美的人
他願意等,等那人願意見他的那一天。
他曾經很厭惡自己這張鬼一樣的臉,如今,倒是不介意再丑一些,如此,公主看到了,就不會太計較自己的臉了吧!
視線落到宋汐的身上,他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你是怎麼遇到公主的?若你是公主的親信,我在暗梟那麼久,怎麼從未聽說過你?你又怎會,認得我?」
他的感覺告訴她,這個人無意害他<="r">。
一個人的眼睛很難騙人,她對他的關心,是真的。
但事關公主,他不得不小心查證。
宋汐暗贊他的小心,不愧是自己調教出來的人,「我並非一開始便是公主親信,公主在早年闖蕩江湖之際,於我有恩,後而分別。兩年前,我無意中救助逃出火海的公主,將她安置在一處秘密的地方養傷。如今,受公主之命,相助於宸王,奪迴風陵江山。」
「宸王……」他凝注著火焰,又似看向很遠的地方,「怪不得……」
怪不得,那人在失去她之後,很快便振作了起來,甚至有勇氣與風曜一爭高下。
原來,他早就得知了公主的消息。
不像自己,整整頹廢了半年。
轉而又想到,連風宸,也無法見到公主麼,公主到底傷的有多重。
他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眼中已溢滿了堅定,「我會支持宸王,奪回皇位。」
宋汐心中一驚,忙制止道:「你不必——」
阿軫截斷她道:「公主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你既追隨公主,不是最能體諒我麼?」
宋汐怔了怔,長長嘆了口氣。
她本不願將他捲入這場戰爭,活在仇恨中的人,永遠不會快樂。
她只想他放下仇恨,將他身上的傷養好,將他體內的邪功祛除,讓他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可她如今的身份,沒有立場勸阻。
除非,她是風青嵐。
可她,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是風青嵐呢!
「至於你,我從公主那裡聽過你的事跡,公主也曾繪有你的畫像,故而,我能認出你。」
聞言,他眼眸一動,似激動,似喜悅,「公主她,常常提起我?」
宋汐見他怔怔然,似痴了的樣子,不由得暗自嘆息,語氣卻越發柔和,「是呀!公主常常與我提起你,看得出來,她很看重你。她說,你雖然不是七星宿里最厲害的人物,但卻是最忠誠的一個,你待人熱情,做事認真,是七星宿里,最得她喜歡的一個。所以,她畫了你的畫像,懷念著過去的日子。當初聽說你死了,公主非常難過,如今你還活著,她知道了,不曉得有多高興呢!」
聞言,阿軫的眼睛濕潤了,這一次,他沒有止住淚,淚珠子顆顆下落,晶瑩剔透如珍珠。
宋汐抬手,接住了一顆,只覺得心尖都顫了,她狼狽地低下頭,道:「那你呢,你又怎會落得這般模樣?」
他揩去眼淚,淡淡道:「風曜將我折磨得只剩一口氣,便廢去我的武功,將我拋屍荒野。拋屍的人,割破我的喉嚨,想讓我慢慢流血至死。天不亡我,擅醫的景儒恰巧經過,救活了我。可惜,我的臉被野獸啃食,就連景儒,也沒有辦法<="l">。最初的半年,我都不能開口說話,後來才慢慢好些了,嗓子終究不復從前。」
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裡很平靜,他恨的不是風曜對他做的這一切,而是他背叛了公主,害死了公主。
宋汐的心卻越聽越沉,千言萬語彙成一句,「阿軫,你受苦了!」
阿軫搖搖頭,輕輕地笑了笑,「其實,我不在意這些,為了公主,受再多的苦也值得。此前,你看了我的真面目,我之所以要殺你,並非是因為你看到了我的丑顏,一怒之下,痛下殺手。而是怕我身份暴露,畢竟,我一已死之人,是見不得光的。自公主」死「後,我這張臉,怎樣都無所謂了,卻也下不了決心,毀去另半張臉。公主曾誇過我,是七個人里長得最好看的,她說,她喜歡看我笑的樣子,說陽光下盛開的牡丹,也莫過於此。」
他的眼睛裡有一種緬懷,隱隱還帶著絲甜蜜,宋汐只覺得眼睛澀得厲害。
阿軫繼續說道:「我武功盡失,本不能再習武,卻讓我無意中救了白蓮教上任教主。他雙腿已廢,無力行走,荒郊野外,我是他近十天裡唯一遇到的人。他的蓮花寶典已煉至頂層,武功出神入化,同樣地,他也命不久矣。他將我視作救命稻草,卻不為救自己的命。他捨不得他的傳承,他的教眾。這蓮花寶典與別派武功不同,劍走偏鋒,能讓我重新修習武功。他答應將畢生功力傳給我,只是功力嫁接的弊端是我只能擁有蓮花寶典第七層的功力。他讓我發誓,接替他成為白蓮教教主,並將蓮花寶典修煉到極致,延續傳承。」
宋汐心中一緊,忽然握住他的手,語氣不自覺就帶了怒氣,「你明知那功夫會害死你,你還要練。」
那蓮花寶典修煉到極致,就是死路一條。劉景儒說得對,他果然是在往死路上走。
阿軫目光灼灼地盯住她,「我的仇人踩著公主的脊樑,坐在皇帝寶座上享受著掠奪來的江山,我憑什麼要苟延殘喘?放任他榮華富貴,欺世盜名?」
「可是,你的公主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她知道你還活著,只會想你好好地。仇恨不能使人幸福,只會將人推向滅亡。」
他的眼裡燃燒著刻骨地仇恨,語氣是撞了南牆也絕不回頭的決絕,「難道要叫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滅亡公主?風曜若是知道她還活著,絕不會放過她的,這一次,我一定要守護好她。誰,攔著我,就是跟我作對。」
「阿軫!」宋汐無言以對,良久,才微微嘆了口氣,「阿軫,公主眼中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應該是善良耿直的,積極向上,對生活抱有熱情,不該這樣絕望,孤注一擲,不將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阿軫嘴角微勾,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斜睨她道:「你對現在的我很失望嗎?」
宋汐搖搖頭,「我是在心疼你,我想,公主也是這麼想的。」
阿軫微微笑了,眼睛裡淚光閃爍。
看著他帶淚的顏,她心酸地笑了,「阿軫,總有一天,你會見到公主。」
她終究沒有那麼狠心,等她安排好一切,會還他一個真相。
她會,極盡所能,治好他的臉,親手化解他的仇恨,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剩下的,就由她來背負吧!
他說得對,她還是喜歡,看他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