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嗔痴,情慾貪念,這些都是飛升者要解除的嗎?」姜南秋終於開口問道。
神尊掃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意思大概就是「你是在說廢話嗎?」
姜南秋閉上嘴不再多說了,跟著他來到了下一個幻境。
失控轉換,日月顛倒。這次他們身處騰雲之上。只見皓月當空,雲下是一片長滿了矮草叢的山丘。
光禿禿的巨大岩石上,有兩個雪白的身體交纏扭動,曖昧的聲音時不時傳來。
姜南秋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也沒有聽錯。她傻眼了,山河圖讓她看活春宮?
神尊坐在雲端,姿態慵懶閒適,卻也令人不敢褻瀆。
「你看清楚。」他說。
姜南秋把那雙桃花眼都瞪圓了,才看出端倪。
那岩石上的赤身女子後面,隱隱露出一條半透明的狐狸尾巴。
「這是一條從九天神殿逃下來的千年狐狸。」神尊的語氣里透著熟稔,「它為了人間歡好之樂逃跑了九次,每逃一次,它就要受到斷尾的懲罰。過了這次,它便要被逐出九天神殿,繼續做一直不能化形的小狐妖。」
「情慾到底是什麼呢,竟讓它放棄飛升得道?」
神尊單手支著腦袋,看向狐女的眼神中帶著興味,憐憫,好奇,卻唯獨沒有情慾。
他並不懂情慾。
姜南秋盤腿而坐,雙手乖乖撐在柔軟的雲上,安靜地聽著神明的疑問,以及下方斷斷續續的呻吟。
她突然問道,「您想知道情慾嗎?」
神尊來了興趣,「你說說。」
姜南秋搖了搖頭,「情慾不可言說。」
神尊瞟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說。
「我先關機了。」系統突然說道。
姜南秋沒理它。
她捧起神尊經常賜予她神血的那隻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這是情,我對您的虔誠之心,毫無保留。」
帝尊的眼中無波無瀾,他以為姜南秋的動作僅此而已。
「這是欲。充滿貪念的占有。」伴隨著這一聲呢喃,姜南秋突然撐起身子,將輕盈的吻落在了神尊冷清的薄唇上。
這個吻太突然了。就像一朵小小的花苞,無聲地落在水面上,點起微微波瀾。
神尊的眼尾輕微上挑,顯然有些驚訝。
姜南秋的心跳有些快,也許下一秒,她就會被一縷神光撕碎靈魂,無情丟棄。
可是她不得努力不是嗎?她得賭一把。
最終,神尊沒有這樣做。
他只是拂手,無形的力量將姜南秋推開。
姜南秋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的眼睛深處藏著笑意,表情卻是佯裝驚訝,任由自己被推下雲端。
然而下一瞬,一隻修長如玉的手從高高在上的雲端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去。
姜南秋順勢撲進了神尊的懷裡,驚魂未定地摟住他的腰身。
神尊被她撞得微微後仰,一瞬走神之間,身下被控制的騰雲突然消散了。
他抱著姜南秋,毫無徵兆地從雲端墜落。他們從皎月的光輝,呼嘯的夜風,纏綿的雲卷中掠過,呼吸相聞,心思異動。
「您知道情慾是什麼了嗎?」姜南秋小心翼翼地虛靠在神尊的胸膛上。此刻,她是最虔誠的信徒,也是最炙熱的愛慕者。
她貪戀神的眷顧,也怕褻瀆和冒犯了他。
「您在環境裡教導我,要戒除愛欲嗔痴,我學會了。」
「可若心魔是你,恐怕我終究還是難以勘破。」
「如果我是那婦人,我與愛意隨您而去。如果我是那丈夫,我願用輪迴換您生。如果我是那生了痴愛之心的烏鴉,我也甘願用苦果慰藉相思。」
「情慾是理智的沉淪,比起摒棄對您的愛慕與苦思而得到飛升,我寧願永墜生死輪迴的痛苦地獄。」
神尊靜靜聽著懷裡的信徒訴說著懟他的愛慕之心,以往總是微微勾起的譏諷嘴角終於放下。
他緩緩開口,「所以,你的情慾是吾?」
姜南秋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便從山河圖跌回了聖域。
兩人狠狠砸在了一片金色神光匯聚的星點之中。
八個幻境只走了四個,山河圖就已經破碎不堪,忍不住將兩人吐出來。
它承受不住神尊的力量。
回到聖域之中,神尊的表情恢復正常。好像剛才在幻境裡什麼都沒有發生。
姜南秋,「神......」
她第二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神尊丟出了鏡門,比上一次摔得更遠。
「我去!」
姜南秋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對著系統道,「他這是害羞了?」
系統,「......應該是。」
鏡門之內。
神尊閉目,然而剛才在秘境中被親吻的陌生觸感,還在唇上似有若無地徘徊。
皇宸與他同感,冷靜抬眸道,「你動心了。」
神尊緩緩睜開眼睛,「吾乃掌管天道之神,不生凡塵心。」
「撒謊,你的凡塵心就是我。」小小的童子嚴肅著臉走回他的身邊,將他的大掌舉起,放在自己的頭頂上。
「將我收回你的身體裡,你就能知道你的情慾有沒有生長。」
.....
姜南秋御劍返回天上峰的路上,就覺得周圍十分不對勁。位音宗一共有四十九峰,她一眼望去,幾乎有一半的低矮山峰都被渾濁的洪水淹沒了。她進山河圖的這段時間裡,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回到天山峰,若黎著急迎了上來,「師父,魔鮫破除封印重新出世了!」
原來是魔鮫啊,姜南秋鬆了一口氣,那就沒事了。
若黎繼續道,「三天之前,封印之地周圍的妖獸躁動不安,飛鳥走獸紛紛逃離,掌門還特意派長老們去加固封印。沒想奧今日魔鮫竟然一舉衝破封印,重傷了五位長老,直奔位音宗而來。」
姜南秋問,「魔鮫現在何處?」
「紫玉峰,掌門已經召集所有的子弟前去列陣,展開防禦結界,並且讓我趕緊找您過去。」
姜南秋轉身向外走去。
「師父......」若黎猶豫地站在原地,「您是要再一次用肉身封印魔鮫嗎?」
他也知道大義,他也願意為大義獻身。
可是他並不想自己尊敬的師傅再受封印之苦。如果他可以代替失去去封印魔鮫就好了。
若黎如此想著。
姜南秋回頭,隨即嘴角泛起了真心實意的微笑。
「放心,若黎,這次的主角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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