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加可直接等保鏢暫時把房間裡的強光燈關掉之後,才走了進去。
因為光線的驟然變化,像個粽子一樣被捆綁在那裡根本動彈不得的伍東陽很快便有了一點反應,原本渙散而失神的眼睛也緩慢的轉動了一下。
&來你還清醒。」林加可隨手拉了旁邊一把椅子過來,微笑著坐在那裡,慢條斯理的說道。
伍東陽的眼神遲滯,緩了好一會兒,才從一片令人眩暈眼盲的黑色和白色大塊色調中掙脫開來,眼睛有些不甚清晰的看向林加可,只覺得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只剩下了清晰的諷刺意味。
&輛車居然沒有撞死你。」許久,伍東陽乾裂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嘶啞的輕輕說道。
林加可微微低下頭來凝視著他的眼睛,挑了挑一側的眉毛,十分悠然的問道:「我很奇怪,我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你為什麼這麼恨我,甚至恨不得我去死?」
林加可自信之前用自己閨蜜顧芷藝的人手抓人的時候,並沒有暴露行跡,而且說實話,就算是她和林澤文,最懷疑伍東陽的身世,幾乎都要把各自的親爹都懷疑進去的時候,也沒有直接就把頂著私生子名號的伍東陽恨到骨子裡,或者乾脆就想要他的命。
結果現在可好,林加可調查完,確定和自己家沒什麼關係之後,都已經自以為容人一步的打算收手了,反而是伍東陽這邊開始不依不饒起來,甚至於,出手就是要她的性命。
伍東陽死死的盯著林加可,熬得通紅滿是血絲的眼睛裡只有毫不掩飾的憤恨。
林加可穩穩的坐在椅子上,面對伍東陽的仇視目光,簡直是一臉的莫名所以。
說實話,自從知道這次想要撞人的司機背後,真正的幕後主使竟然是伍東陽之後,林加可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震驚,而是覺得難以置信的荒謬。
她當然也聯想到了上輩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艾倫在勃朗寧家族中的奪取繼承權的爭鬥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作為艾倫從小到大關係親密的好朋友,林加可就是不想被摻和進勃朗寧家族的內鬥中,才匆忙離開歐洲回到國內的。
至於她剛剛到達國內後,勃朗寧家族的殺手或者說是綁匪沒有跟過來,反而是三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趁亂對她下了手,甚至還成功了……
上輩子死在林加可槍下的馬二,還有這輩子同樣跟伍東陽關係密切的馬二,這一切,仿佛都在重複著一個相似的輪迴。
重活一世,林加可身邊的很多事情都變了,偏偏伍東陽身邊的人,卻依然還是上輩子的模樣。
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因為馬二、以及林北辰順手幫忙帶的那條鑽石項鍊,機緣巧合的讓林加可和林澤文早了好幾年就發現了伍東陽的身份不對頭。
隨之而來的變化,大概就是伍東陽比上輩子更早的對林加可下手了,當然,造成這個局面的情況,也可能還有上輩子的林加可是在國外讀書、好幾年都沒怎麼回國的原因。
&想要害死我,到底是有什麼目的?」林加可是真的好奇這件事,而且,這也是她兩輩子都始終都想不通的地方。
周圍的人覺得可能性最大的繼承權,對於林加可看來,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兩輩子伍東陽都是在單獨針對林加可,可是,林加可的爺爺林勝元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其實是林加可的父親林北辰。而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伍東陽從來不曾把目標瞄準過林北辰,仿佛他的目的,就只是因為和林加可有私怨而迫切的想要她去死一樣。
上輩子遇害後,事情發展成了什麼情況,林加可肯定是不得而知的,不過,最起碼的,她是因為艾倫的緣故才回國的,結果回國就出事,艾倫料理完勃朗寧家族那點事情之後,肯定是得衝過來瘋了……
把這些事情前前後後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多遍,林加可最終能夠得出唯一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大概就是,因為不知道的原因,兩輩子的伍東陽都在不遺餘力的害死她,不管是這輩子的現在,還是上輩子的幾年後,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要她的命一樣。
甚至於,伍東陽並非是完全沒有腦子的那種人,林加可有些微妙的察覺到,伍東陽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完全就是在不計後果的做,就像是一個賭徒最後的掙扎和瘋狂,這種理智而清醒的狀態下發瘋,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良久,林加可盯著伍東陽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重複問了一遍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為什麼一直在對付我?」
伍東陽始終不曾正面回答林加可的任何問題,雖然狼狽不堪,然而,他還是努力的擠出來了一個冰冷的笑容來,充滿惡意近乎詛咒的低沉道:「林加可,你怎麼沒死呢……」
想到之前那輛車,以及自己這輩子竟然險些再一次栽倒同一個人不入流的手段里,還有和自己走在一起遭到連累的秦修遠,林加可的火氣也上來了,她閉了閉眼睛,輕輕的舒了口氣,然後才低聲對伍東陽說道:「雖然你似乎做夢都想我去死,只可惜,你也只能做做夢了,甚至於,你以後做夢,都只會剩下噩夢了。」
林加可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伍東陽,突然冷不防的開口道:「我調查過你的身世。」
閉上眼睛裝死的伍東陽,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
林加可冷笑一聲,「真可惜她們去世的都很早,不然的話,她們現在就可以過來陪你了……」
林加可說完這句話後,直接轉身離開。
伍東陽有事情瞞著,或者說,他想要殺自己的動機,一直都在瞞著,而這件事的真相,卻不知道商泊遠調查完伍東陽母親和外婆的生平後,會不會找到些線索了。
待到林加可離開之後,保鏢進屋檢查了一下伍東陽的情況,旋即下樓同計詠心匯報道:「加可只是進去和他說了幾句話,那個伍東陽的狀態還是那樣,他的性格極為極端執拗,說實話,他能在強光下抗這麼久,還能維持最基本的理智,我都有點意外,不過,他現在的症狀,估計本身就有點性格偏執的意思……」
&族遺傳的精神類障礙,很正常的現象。」計詠心的態度完全是輕描淡寫,她又在院子裡的桌旁坐了一會兒,翻了半本書、喝完下午茶之後,才姿態從容優雅的站了起來,不疾不徐的轉身朝著關押伍東陽的房間走去,漫不經心的輕笑道:「我去看看這根硬骨頭。」
計詠心進屋之後,一眼就看到了林加可搬過來的那把椅子,跟身邊的保鏢打趣道:「這邊椅子肯定是可可自己挪過來的。」
隨後,計詠心才走到伍東陽的旁邊,挑剔而冷漠的打量了他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微笑道:「聽說你剛剛把我女兒氣走?要不怎麼說是年輕人有精力了,在這裡關了兩天都沒能讓你老實一點。」
聽見計詠心對林加可堪稱無原則的維護,伍東陽的眼神動了動,變得尤為陰暗危險起來。
計詠心卻是姿態悠然的盯著他的這種變化,在心裡做出一些猜測之後,慢條斯理的繼續說道:「據我了解,你母親有些精神疾病,年紀輕輕就去世了?看來你遺傳了你母親的疾病的可能性很大。」
一身狼藉、而又疲憊不堪的伍東陽困難的睜開眼睛,強烈的光線下,他的瞳孔都有些渙散了,視野一片空茫,只是強行反擊道:「那你應該也知道,精神病人殺人都不犯法。」
&你錯了,精神病人頂多是不需要負刑事責任而已。」計詠心淺淺的微笑著說道:「所以,我沒打算把你送進監獄裡面去,可可畢竟傷得不重,你估計被關進去用不了幾年就能出來了,這會讓我感到很不安。相比之下,我更樂見於你去一個你該去的地方,比如說,一些附帶強制手段和措施的精神病院,就和你那個早死的母親一樣,在那裡度過最後的時光後,我覺得,你大概很快就可以去和她見面了,開心嗎?」
面對林加可的時候,伍東陽還可以毫不掩飾的表達他的惡意,可是,面對微笑著卻隨時都可以親手把他推入地獄的計詠心,伍東陽卻是第一次趕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他知道,計詠心不喜歡開玩笑,尤其不喜歡和她家人以外的任何人開玩笑,所以,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他知道一旦對林加可動手,就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但是,他做好了不要這條命的準備,卻沒有想到,比起要他的命,計詠心更傾向於讓他生不如死。
這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敲了兩下然後推開。
計詠心身邊堪稱心腹的另一個保鏢拿著一疊傳真過來,低聲同計詠心說道:「計總,我們和商泊遠那邊的調查都有些眉目了,目前雙方查到的內容差不多,主要是關於伍東陽的外婆的。」
看到伍東陽猛地抬起頭來,計詠心微微冷笑,當著他的面直接慢悠悠的說道:「聽說那位老人家比她女兒長壽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