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晴緣 第十六章 捨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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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明並沒有跟著杜家人回城裡去住，用的理由是，莊子周圍那些災民還在重建家園，必須有個人在這裡坐鎮。

    杜老爺他們作坊跟鋪子上的事，都還忙不過來。這些雜事反正這段時間他跟在杜老爺身後，都熟悉的差不多了。所以就主動要求留下了。

    對於李小明如此知情識趣，杜家二老嘴上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裡卻對他更滿意了。覺得不愧是大家族出來的孩子，比起尋常人來，確實有過人之處。

    杜家人不習慣矯情，杜老爺略作思考就同意了李小明的請求，臨走前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就把杜家莊子的一攤事情正式交到了李小明的手裡。

    不得不說，對一個認識才兩個月的少年能信任到這個地步，杜老爺也算是很有魄力的了。

    「少爺，杜家報信的人回來了，說已經在大宅安頓下了。」薛景吾一撩帘子進屋，就看到李小明拿著一張沒多少字的紙愣愣的發呆，「少爺？」

    「嗯，我知道了。」雖然回著話，可李小明的姿勢未變，雙眼還是沒有焦距，「今晚巡邏的名單通知下去了麼？」

    「已經安排好了。」薛景吾有些好奇地伸過頭去偷瞄，蘇雪晴那筆堪堪能見人的字差點讓他憋不住笑出來。

    「想笑就笑吧，她現在又不在這裡，不會拿你怎麼樣的。」腦海中浮現出上次薛景吾被蘇雪晴騙的吃了墨水的場景，李小明的嘴角微微上揚。

    「咳咳~」薛景吾試圖用乾咳掩飾自己的尷尬，「這蘇姑娘性子也實在是古怪了些，說話做事，比村裡的成年婦人也不差許多了，潑辣的很。」

    「我是覺得，她這樣率性而為，挺好的。」目光又回到那張蘇雪晴的墨寶上，李小明語帶羨慕地說道，「能按自己的意志放肆地活著，是件不容易的事。」

    「唔……」還是第一次從李小明口中聽到對蘇雪晴這樣高的評價，薛景吾機靈地選擇了閉嘴。

    「還記得上次我問她的問題麼？」李小明把手裡的紙片來回揮舞著，不等薛景吾回話就自己回答了，「我問她怎樣才能活。她又是怎麼答的，她說，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屬下以為那日少爺跟蘇姑娘只是說笑罷了。」薛景吾有點迷茫地望著李小明。

    是啊，當時的情景，那樣的對話。任說聽到，也都會認為那只是兩個半大孩子無聊的鬥嘴罷了。

    卻不想，這兩人，明明確是問者有意，答者有心。一問一答，對暗號般的在眾人面前又完成了一次重要信息的交換。

    「蘇小妹這幾日心情確實是不錯，你看，她臨走前還留了個錦囊給我。」李小明用手指勾起書被棄置一旁的小香囊給薛景吾展示，「附贈了我想問的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少爺還有要請教蘇小妹的地方？」薛景吾是真的想不到，蘇雪晴還有能教導李小明的東西。

    「三人行必有我師嘛~」相同的台詞再次說出口，李小明自己也感到很有戲劇感，「蘇小妹又是那麼好為人師。自然能教給我的東西很多。」

    「捨得？有舍才有得，要得必須先舍。」緩緩地念出紙上的這兩行字，薛景吾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少爺，這蘇小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舍……得……」李小明對薛景吾的話充耳不聞，夢囈般地又重複著這兩個字，「景吾，那個影子查到消息了麼？」

    「暫時還沒有。」對於李小明避而不談的事情，薛景吾也不好繼續逼問，「能用的人手還不多，需要的時間可能要更久一些。」

    「那就不要查了。」李小明輕飄飄地說道，「專心做另外一件事吧。」

    「喏。」薛景吾躬身應諾，片刻後答道，「周明升那邊，似乎已經不再行動了。明面上跟暗地裡的人手，都回縮起來蟄伏了。」

    「黑衣人的身份也沒在查了？」李小明聞言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里，周明升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或者說，他父皇，從來不會半途而廢。

    「嗯。」薛景吾點頭應道，「所有的人手現在都忙著重建瓊林別院，似乎是最近會有什麼大動作。」

    「嗯哼~」李小明摸著下巴思忖了一陣，「京中的衣冠冢可建好了？訃告張貼出來麼？」

    「這個，尚無消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建立起黎山鎮地區的情報網，已經是薛景吾的極限了。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隨口一問罷了。」李小明見薛景吾的情緒有些低落，出言寬慰道，「想想覺得也挺有意思的，有幾個人能活著給自己的墓上香呢~」

    「少爺……」薛景吾看著一臉不在意地李小明，口中卻發澀的厲害，舌頭僵硬的喪失了更多的言語功能。

    與此同時，燈火通明的高家莊子，高祥旺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在蘇春田的屋門外，一嘴的苦澀，片個字也說不出。

    「老爺，您這樣在這裡守著也不是辦法，還是先進去用點飯吧。」高升硬著頭皮展臂攔住了暴走邊緣的高祥旺，「柜上還有一大堆等著老爺下決定呢。」

    「你讓開。」高祥旺看都懶得看高升一眼，抬腳就要把他踹開。

    「爹！」「爹爹！」就當高升準備不躲不避受了這一腳的時候，高俊傑跟高瑩瑩前後兩聲掛著哭聲的呼喚傳了過來。

    「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們在屋裡好好待著呢麼？」強行收回去勢，高祥旺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天色不早了，用過晚膳就趕快睡吧。」

    「爹爹，我害怕。」高瑩瑩說著就撲倒在高祥旺懷裡，嚶嚶地啜泣起來，「瑩瑩不要做沒娘的孩子，不要~」

    「爹，娘，可……還好？」強忍著不讓自己哽咽出聲，高俊傑緊握的拳頭有些顫抖。

    「鍾郎中已經請來了，你們娘親一定沒事的。乖，不哭。」對自己重複了千百遍的話此時說出來，似乎並沒有多少的說服力。「一定會沒事的。一定。」

    「嗯。我相信，上次鍾郎中就把娘給救活了，這次也一定可以的。」高俊傑望著窗戶上來回晃動的人影，咬著下嘴唇說道。

    「嗚嗚嗚……」相比還算鎮靜的高俊傑，高瑩瑩是真的恐懼的就知道哭了。

    一想到自己的親事還沒著落，倘若蘇春田一死，自己三年最美好的年華就要在素衣荊釵中度過，然後將來隨便配什麼人。高瑩瑩就不可自抑的悲從中來。

    「瑩瑩，快來，到姨娘這裡來。」看火候差不多了，藏在遠處的柳姿姿這才現身出來喚高瑩瑩，「鍾郎中在裡面治病呢，需要安靜。我們不哭，不出聲，好不好？」

    「姨娘~我怕~」高瑩瑩也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一聽到柳姿姿的呼喚，就從高祥旺的懷裡轉移了出來。

    「這裡不是小孩子來的地方，你先帶著他們兩個回房。」見高瑩瑩在柳姿姿的撫慰下逐漸停止了哭泣，高祥旺有些不耐煩地攆人，「除非我叫人去傳，你們都不要再到這邊來了。」

    「喏。姿姿告退。」柳姿姿說著就一手摟著高瑩瑩，一手拉著高俊傑慢慢地走遠了。

    「唉……」看著三人和諧地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視線里，再扭頭看著窗戶上鍾郎中忙碌的投影，高祥旺長長地一聲嘆息，一股濃濃的疲憊從心底升起。

    「老爺……」還是第一次在高祥旺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高升有些擔心地喚了一聲。

    「高掌柜的……」高祥旺嘴唇動了兩下，剛準備說什麼的時候，滿頭大汗水地童山從屋裡跑了出來，「我師傅讓我問你，可，可願意說些假話騙尊夫人。」

    「什麼？！」高祥旺被童山這不著邊際的話問的一愣，「為什麼非要我說謊騙春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現在沒時間解釋了。」童山又急又慌，手舞足蹈地接道，「說了謊話，能救你夫人的命，你說還不是說？」

    「說，說，說多少都成，這要春田沒事！」一聽童山這話，高祥旺一絲猶豫都沒有，點頭如搗蒜的應道。

    「如此，你就跟我學吧。」救人要緊，童山也顧不得那麼多，拉著高祥旺一屁股做在台階上就開始教，「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然後，到裡面，我讓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明白了麼？」

    「明白，明白。你問吧。」高祥旺雖然覺得一切都荒唐的很，可為了救蘇春田的命，哪怕再怎麼荒唐，他都要一試，「我一定據實回答，保准沒有半句假話。」

    「唔，那你聽好了。」童山閉上眼睛回憶著剛才的場景，張口把鍾郎中交代的話一字一句的轉述給了周祥旺，「蘇春田最在意什麼？最討厭什麼？最怕什麼？你們夫妻最大的矛盾是什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