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晴緣 第十七章 生卻不易

    「怎麼樣了？我姐怎麼樣了？」蘇二姐蘇春紅一進高家莊子的門，就迫不及待地抓著高升的手臂問了起來，「那送信的說的可是真的？我大姐她……」

    「親家姑娘莫慌，鍾郎中妙手回春，如今，夫人的病情已經穩定了。」高升被蘇春紅這爪拽的生疼，面上卻一點不顯，「適才剛吃了藥睡下了，親家姑娘可還要去探病？」

    「要的，要的。」聽到蘇春田已經轉危為安，蘇春紅這懸了一路的心，總算是落地了，「悄悄地能看上一眼，就可以了。」

    「那這邊請。」高升聞言也不推諉，吩咐一旁的丫鬟前面帶路把蘇春紅引去了內宅，轉過身又請了蘇二哥跟廣海生去偏廳歇息，「我家老爺這幾日不合眼地守在夫人身旁，如今夫人稍有些好轉，他自己卻累的倒下了，不能親自來接待兩位，實在是失禮了。」

    「姐姐姐夫伉儷情深，著實讓人佩服。」蘇二哥擺擺手表示不在意，「都是一家人，不用講究這些個虛禮。姐夫保重身體要緊。」

    「純忠說的對。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高兄還是要早日打起精神來才是啊。」廣海生附和著也勸道。

    「兩位的好意忠告，某一定稍後一定代為轉達，在這裡先替老爺謝過二位了。」高升誠意十足地一鞠到底，把兩人讓到主座上坐了，就安排人開始擺飯，「夫人這次病的實在是太過兇險，所以才急急地派人去請了幾位來。這一路上想必也是辛苦了，先略微用些，粗茶淡飯的，招待不周，還請不要見怪。」

    「哪裡，哪裡。」似乎是為了應證高升的話，蘇二哥說完肚子就「咕嚕」響了一聲，把他後面的話給尷尬地憋了回去。

    「那兩位就快請用膳吧。」高升充耳不聞地拱了拱手，「某這邊還有些雜事急需處理，就先行告退了。待會兒親家姑娘看過夫人，自然會來跟二位匯合。」

    「高管家費心了~」廣海生略帶嫌棄地瞥了蘇二哥一眼，對著高升微微點了點頭。

    就在高升跟蘇二哥他們在這裡寒暄的時候，那邊蘇春紅見著面如金紙的蘇春田，一下子就悲從中來，要不是旁邊的李媽媽拉著，肯定要趴到床邊上痛苦失聲了。

    「二姑娘，可不能出聲，夫人這剛吃了藥睡下。」李媽媽自己的眼圈也是水汽氤氳，強忍著淚意把蘇春紅給扶了出去，「鍾郎中可留下話兒了，這覺睡的越長，對夫人越有好處。」

    「唉，唉。」拿帕子狠狠地按了幾下眼角，蘇春紅吸著鼻子平復了下激動的心情，「只要人還在，那就好。我這大姐，這一輩子啊，過的真是苦……」

    「二姑娘說的是~」李媽媽之前可是在外間把高祥旺那錐心的話給聽了個全乎，要不是事先被告知過，她早就衝進去把高祥旺給收拾一頓了。

    「好了，好了。看過了，我也就放心了。」蘇春紅卻不知道此刻李媽媽翻湧的心思，拉著她的手拍了幾下就準備告辭了，「這青娘還有幾天就要出門子了，家裡那邊還什麼都沒準備呢，我這就先回去了。等大姐好些了，再來好好說說話。」

    「四姑娘的親事可都定下了？」李媽媽聞言有些驚訝地追問了一句。

    當初蘇春田參加完蘇老爺的葬禮，就直接回了高家莊子。幾乎是剛到家，身體就突然弱了起來，斷斷續續地纏綿了些時日，終究還是到看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媽媽一直伺候在蘇春田身邊，對外面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打聽。

    「定下了，這月十六。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五天了。」蘇春紅伸出一隻手掌在李媽媽眼前晃了晃，「本來還想著讓大姐回去幫襯下，沒想到卻……」

    「唉~」原本還有些小算盤的李媽媽，聽到此處，不知是感概還是可惜地嘆息一聲，「四姑娘是個有福的，定然嫁的如意郎君。幸好夫人先前就早早地備好了添妝，就看到時候，能不能親自送一送四姑娘了。」

    「但願可以吧。畢竟，我們下面的幾個姐妹，都可以算是大姐一手拉扯大的，這情分啊，什麼都比不了。」回憶起之前容光煥發地蘇春田，再一想剛才看到的滄桑病容，蘇春紅又有些哽咽。

    「夫人也經常惦念著，說是都嫁的那樣遠，想尋個日子姐妹們好好說會兒話都難得的很。」兩人說著話，就走到了莊子一個相對無人的角落，李媽媽左右打量了下無人，這才話裡有話的提點了蘇春紅幾句。

    「大姐她總是這樣，時刻想著我們。」蘇春紅也不是個傻的，當下也就順著李媽媽的話往下接，「有什麼難事都自己扛著，總不願意麻煩人。可這同一個爹媽的姊妹，哪裡是旁人能比的。有什麼不能吩咐的呢~你說是吧，李媽媽~」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可夫人她啊，就是心軟。處事又不喜歡張揚。」李媽媽扶著蘇春紅的手略微加力，「病了這麼些年，外面的人記得她這個當家夫人的，還有幾個啊~」

    「這話啊，我之前也寫信勸過大姐，總也被她含糊了過去，說什麼，姐夫對她甚好，旁人怎麼看怎麼說，只是件無關的小事罷了。」聽李媽媽說完，蘇春紅這心頭就有些發緊，話音中透出了幾分焦急。

    這高家，不一直穩穩地被蘇春田抓在手裡的麼？怎麼到了這種要命的時候，卻出了大岔子？蘇春紅心裡念頭頻閃，手心微潮。

    「我們做奴婢的，不敢妄言主子的事。」李媽媽欲言又止地拿眼神瞟了一下高祥旺所在的正房，「可說句公道話，我們老爺這麼些年對夫人，可真是沒的說。一般男人可斷斷做不到如此。哪個不是見一個，愛一個呢~」

    「姐夫對姐姐的一片深情，確實讓人羨慕。」蘇春紅琢磨著李媽媽的話，放慢了步伐，「這麼大的家業，別說只有柳姨娘一個小妾，就是再多少幾個也是使得的。可這麼些年還能守著大姐，真是不容易。」

    「兒姑娘果然看到的通透。」李媽媽見蘇春紅猜到了自己的意思，臉上泛起一抹淺笑，「聽說二姑娘的夫家這次也損失了不少？正好柜上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不如……」

    「這個不急，先把青娘的婚事忙完再說也不遲。」果然是柳姿姿那個賤人趁著這個機會搞風搞雨，蘇春紅眼底的凶光一閃。

    「那就依二姑娘的意思吧~」既然把話給遞到了，那麼剩下的就看蘇春紅的了。李媽媽屈膝行禮告退，讓小丫鬟引著她進了偏廳。

    與此同時，渾身好似散架了的鐘郎中正懶懶地靠在浴盆里，隔著屏風喚了童山進來伺候。

    「師父，師父，你是怎麼想到用這招的啊？快教教我唄~」得到召喚地童山，屁顛屁顛地繞了進來，諂媚地幫鍾郎中搓澡，「當時我隔著門縫看著，真的快要嚇死了。你是沒看到啊，高夫人那一口血噴的~老高老遠了~」

    「平日裡讓你背的書，都背到狗肚子去了吧~」累的眼睛都不想睜開，鍾郎中囈語般的說道，「讓你背的《鍾氏醫訓》第十三頁第七行，倒數第二句話是什麼，你念來聽聽。」

    「師父……」平日裡童山最討厭的就是背醫書了，還好鍾郎中說的是他翻的最多的，略也思索下倒也想了起來，「人為靈而感，七情六慾皆可入藥。」

    「嗯，不錯，還沒忘光。」鍾郎中打趣一句，睜開了眼睛，「此番高夫人的病情比上次還要眼中的多，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經過前事的打擊，她已然無意識間存了死志，這才是導致她病情加重的最大原因。」

    「所以，師父才用高掌柜的說反話來刺激高夫人？」童山似懂非懂地分析道，「可，一般不應該是讓高掌柜的溫言細語的挽留或者懇求麼？為什麼卻要反其道而行，非讓他氣的高夫人吐血呢？」

    「心存死志的人，用平常的法子是行不通的。」在教徒弟上，鍾郎中可稱得上是一個稱職的老師，「高夫人心脈鬱結，一口濁氣堵在胸口讓她艱於呼吸，只有這口血吐出來，才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

    「原來如此……」童山邊聽邊點頭，看向鍾郎中的眼神越發崇拜了。

    「咳咳……」被童山看的一陣不好意思，鍾郎中假咳了兩聲，「不過你要記住，這法子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為師之前也是試遍了其他所有的方法都不奏效，無奈之下，這才讓高掌柜的出馬的。」

    「為何？」童山有些不解地繼續問道，「這麼簡單有效的法子，為什麼不能直接用？」

    「人處在生死之際時，如果對外界的刺激有了反應，那必定會記的異常清楚，哪怕暫時有些模糊，心中也會有下意識的感覺。」鍾郎中眼前浮現出蘇春田救回來後高祥旺喜極而泣的一幕，有些無奈地說道，「但願，以後他們夫妻之間，還能像從前一樣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