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龍看著坐在自己一旁的父親李進理老爺子勸慰道,李進理今天是來看李家處決的後生李德育的,李德育的爺爺是當初了李家五位族老之一,不過這位族老已經死了,但是李進理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目前李家輩分最高的人,李家後生的生死,他有資格參與。
而在李進理身旁的是一個憨厚的農家漢子,這人看歲數比李朝龍還大,乃是李德育的親爹,李朝和。
李家不是誰都混了個官員當的,李朝和就沒有,他為人本分,腦子也不是很靈活,就知道下死力氣,當初李朝生起家的時候,他也沒有參與,而是安安分分的種地,但是他的大兒子李德育卻是個心思玲瓏之輩,在李朝生起事之後,就跟隨李朝生,並且得到了李朝生的重用,甚至一度做到了山東市舶司司長職務專門管跟日本做生意,可謂大權獨攬。
可惜的是,這個傢伙不走正道,竟然被倭國人腐化了,才落了今日這個悽慘的下場。
李朝和這時一臉的悲傷,李朝龍在一旁勸慰道:「朝和大哥,您也不要過於傷心,德育的事情是他做錯了,他竟然勾結倭國的人,來坑害藍田的利益,這事也怪不得縣尊,希望你能理解。」
李朝和聽了這話痛苦的捂著臉道:「當初我就說德育性格不沉穩,難登大任,為此我曾經還親自找過縣尊,縣尊說自家族人用的放心,可是哪曾想竟然有今日之禍,真是痛煞我也,我的兒啊!」
「閉嘴。」
聽到李朝和的哭訴,一旁的李進理怒喝一聲,嚇得李朝和連忙禁聲,李進理這時說道:「你自己兒子犯下如此大錯,你豈能責怪縣尊,當初的事情,老夫可是一清二楚,你是認為你家兒子難登大任才找縣尊的嗎?」
「你是看不上那個山東市舶司的司長,認為那是一個無根的職位,權力不大,你找縣尊是想讓你兒子改任清水縣中里長,被縣尊拒絕後你還頗有怨言,你當我什麼也不知道嗎?現在你兒子犯了天大的錯誤,你竟然上來就埋怨縣尊,你們心自問,你盡到了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嗎?」
李進理看著李朝和怒喝道,李朝和被李進理說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半天才道:「大伯,這件事就真的沒有一絲一毫迴旋的餘地嗎?您可是咱們族中輩分最大的人,還是縣尊的親大伯,您要是說一句話,縣尊肯定會聽你的,大伯要不您去勸勸縣尊吧,求他法外開恩,這個官我們不要了,就讓他回家跟我種地吧,跟我種地還不行嗎?」
李進理聽了這話大怒,拍著凳子的扶手怒喝道:「混賬,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別人家的孩子犯錯了就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咱們老李家的孩子犯了錯,就丟個官就行了,如果真的這樣做,咱們老李家成什麼了,皇親國戚嗎,縣尊又成什麼了,目無王法的狗皇帝嗎?」
「我告訴你李朝和,你就是我侄子,你要不是我侄子,我都不帶理你的,德育今年已經二十八了,他不是小孩子了,他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他貪贓枉法,觸犯了藍田的法律,他就要受罰,誰來說情也不好使,這話我說的。」
李進理怒聲喝道,李朝和面色慘白道:「大伯,他可是您的親侄孫!」
「他就是我爹,今日該殺也要殺!」
李進理斬釘截鐵的說道,李朝和聞言臉上滿是疾苦,李進理看著李朝和道:「朝和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有些話我能跟你說就跟你說,咱們壓了全族的命運在這藍田上,藍田興衰代表著咱們全族的興衰,縣尊更是咱們全族的希望,我不可能不支持他的。」
「今日德育這件事如果我出面,別說我有沒有這麼大的面子,就算縣尊真的賣我這麼大的面子,那我也不敢要,李氏全族也不敢要,如果今日咱們真的要了這特權,那麼明日咱們李家就會成為全藍田百姓的公敵,咱們會被自動劃分為掌權階級,就跟大明王朝的老朱家一樣,咱們會成為百姓偷偷唾罵的對象,這是把咱們跟大傢伙割裂開來,會讓老李家萬劫不復的。」
「今日只有讓德育得到他應有得的懲罰,咱們才能向藍田的老百姓交代,告訴他們,老李家從來沒有要過特權,我們族人犯罪了,一樣也會被砍頭,才能對藍田百姓,官員起到更大的警戒作用,朝和,你現在不管是悲傷,難過,還是難以接受,你都要接受,而且好在你也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德才,德邦兩個也都長大了,尤其是德才,據說明年就要畢業了,畢業之後,我親自去找縣尊,讓他把德才招入秘書監,跟著縣尊好好學本事,謀一個好前程,你看如何?」
李朝和聞言抬頭看了看李進理,擦了擦眼淚道:「大伯這道理我都懂,可是我這心裡,哎,多的我也不說了,全憑大伯做主。」
李朝和擦著淚水說道,李進理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德育的命啊,咱們也不能強行干預,罷了,罷了。」
說完這話李朝和擦了擦淚水,李進理道:「德育的事情一定要引以為戒,回去德才,德邦二人一定要好好教育,千萬不要學他大哥,仗著自己是李家的族人而胡作非為。」
「是,我知道了,回去後,我定會跟好好教育這兩個臭小子的。」
李朝和說著,李進理點點頭道:「那就好,這件事其實給咱們敲響了警鐘,不要覺得咱們是李家族人就可以萬事大吉了,更不要覺得咱們是李家的人,就能不遵守藍田的律法了,正因為咱們是李家的人,才更應該做出表率,告訴所有人,老李家人不是憑藉裙帶關係上位的,我們都是憑藉真才實學的,老李家人當縣尊,老李家人還不幫襯著,你讓外人怎麼看。」
李進理說著,李朝和與李朝龍齊齊點頭,認可了李進理說的話。
這時在人群之中,有一個方陣格外的扎眼,那就是一群穿著藍田學院校服的學生方陣,這群學生一個個站的筆直,看著台上跪著的罪犯,默不作聲,他們大部分是藍田政法學院以及財經學院的學生,這兩個部門是最容易接觸腐敗分子的。
要知道這台上跪著的腐敗分子中,有兩個就是經濟犯罪,一個是藍田鋼廠的銷售處長,他利用職權,把藍田鋼廠的優質鋼材,低價賣給商人,從中賺取了大量的回扣,被李朝生知道後,根本沒有任何姑息,直接就判了死刑。
另一個是藍田醫藥採購處長,這小子以次充好,以劣質的藥物充當好藥賣給醫院,結果導致醫院發生了數起醫療事故,這可是大事,最後李朝生直接判其死刑,而這兩人都是藍田經濟學院培養出來的,因此經濟學院這次觀摩砍頭直接被拉過來。
兩個方陣站的筆直,不遠處就是跪成一排的罪犯,台下的學生看著跪著的學長們,全都沉默了,這些學長中有很多人他們都認識,甚至曾經一起交流過,藍田書院每年都會組織一場新老交流會,一些老學長會被請回來作報告,很明顯這些罪犯中,曾經就有人作為優秀代表,回來講過課。
而今天他們同樣做出了表率,不過這次是用命在做表率。
看著台上的眾多曾經藍田學院的優秀學生,一些學院的老教授痛心疾首,曾幾何時,他們曾經還是場下這些老教授的驕傲,如今卻成了他們永遠難以接受的恥辱。
「汝等當引以為戒,切莫重蹈他們的覆轍,可惜了,他們可都是藍田的人才啊。」
這是老教授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學生們看著台上的眾多學長,忍不住竊竊私語,大部分都在說:「學長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啊!」
而在人群中有兩個身穿藍田校服之人卻顯得格格不入,二人這時看著台上的罪犯,一人道:「忠清賢弟,你對藍田這次肅清活動有什麼看法啊?」
沒錯這二人就是顧炎武與黃宗羲,二人這時正就讀藍田學院的政法系,因此也一併來到了刑場。
顧炎武看著場中跪著的這些藍田官員道:「這次藍田是動了真格的了,這回連李家的族人都抓起來,準備殺雞儆猴,看樣子咱們那位縣尊是想趁著這最後博弈之時,剔除藍田的這些不安定分子,給藍田一個清潔的政治環境,不得不說從這方面來說,李朝生還真有幾分高瞻遠矚的意思啊。」
黃宗羲聽了顧炎武的話輕輕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李朝生選擇這個時機在藍田搞這場反腐敗鬥爭,不得不說是動了心思的,現在整個藍田外部壓力幾乎沒有,不論是大明,韃子,還是流寇都自顧不暇,藍田現在內部起一些動盪,對整個局勢來說,沒有任何影響,這要是在藍田準備征伐大明,或者是統一之後,在進行這等規模的反腐行動,那怕就是一場浩劫啊。」
顧炎武點點頭道:「所以說,李朝生是個聰明的執政者,在大明自顧不暇,韃子忙著舔舐傷口之時,他開始進行內部優化,等到將來大傢伙都準備爭奪天下之時,其他人內部的腐敗問題沒有解決,而藍田內部已經完成自我優化,如此差距就會越拉越大,將來這天下非他李朝生莫屬不可啊,真是蓋世梟雄,天下有他,其他人不過是土雞瓦狗爾。」
黃宗羲道:「不單如此,其實我在李朝生看到的是仁慈,是遠見,以藍田現在的基礎,無論是經濟,政治,軍事上面的發展,都已經碾壓當代了,無論是大明,滿清,或者是流寇都不可能對藍田形成實質性的威脅,以藍田的發展,就算如此發展下去,未來天下也是他的,就算不反腐,藍田也不會有丟掉這個天下,民心一直都在藍田,民心不失,藍田就不能出現太大的變故。」
「可是李朝生現在決定反腐,我們其實能看出李朝生的善意,接下來就是藍田急速擴張的時候,會有無數的誘惑來誘惑藍田的官員,如果李朝生不現在敲響警鐘,等完成了統一,藍田內部的蛀蟲會比現在多得多,而以李朝生的雷霆手腕他是不會饒過這群貪污分子的,那麼將來他要殺的人會更多。」
「現在李朝生就把反腐提上日程,就是給那些已經動了心思,但是還沒有動手的人一個機會,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讓他們現在收手,以後更要引以為戒,這樣藍田完成統一之後,要殺的人就會變得非常少,可以說是李朝生給了藍田這些官員一個活命的機會啊。」
顧炎武聞言道:「自古開國便要誅殺功臣,人都說是帝王殘暴,其實如果細細來看,很多都是這些開國功臣自己作的,太祖開國時,淮西勛貴仗著自己開國之功,胡作非為,貪贓枉法,無惡不作,最後逼得太祖大開殺戒,幾乎把當初淮西勛貴屠戮一空。」
「要是當初太祖也如李朝生這般,時常敲打麾下,甚至在立國之前殺一批,說不得以後就沒有這些慘事了。」
顧炎武感慨道,聽了這話黃宗羲道:「是啊,這半年,我在書院真的學到了很多,對藍田的認知也上了一個層次,不得不說,對藍田了解的越深,我便越覺的李朝生此人非一般人啊。」
顧炎武聽了這話哈哈笑道:「自然,他若是一般人,也做不出藍田這諾大的基業,我早就說過,李朝生此人,千古梟雄,如果真的成事了,未來說不得後人會給其更高的評價,比如仁君聖君什麼的,哈哈哈……」
黃宗羲道:「那你可真是小看李朝生了,如果李朝生的政治思想真的如學院說的那般,未來後人對他的稱呼,更可能是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
顧炎武一驚,緊跟著釋然道:「也未可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