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羅成事先沒有按照約定發出暗號,並且在楊氏兄弟和付小玲面前施展法術騰空而起,足以證明他受驚頗大。一句「船底有人」更是把三人嚇得面如死灰。
這回老楊再不敢小瞧我倆,連忙拉著兄弟就要跪下磕頭。小羅成連忙一手一個,將他倆架了起來:「兩位楊叔叔,我和三哥確實是學過些道法,但如此大禮卻是受不起的。你們放心吧,既然有所發現,就好辦多了。」
聽他這麼說,我忍不住撇了撇嘴。熱心腸也要看情況,現如今只不過剛剛有所發現,對方到底是什麼東西還不知道呢。就這麼大包大攬……唉,也不知道你是真熱血,還是愣頭青啊。
話雖如此,船下那「人」卻也激起了三爺的好奇心。當即吩咐老楊兄弟倆帶著付小玲躲到艙底,無論外面發生任何響動,都不要出來。
待等他們藏妥了,才跟羅成來到船頭。默念百相訣,化為一條巨大的青環海蛇,躥進了海里;小羅成隨即也跟了下來。
在沒有見到水下來客之前,我卻先被羅成的樣子嚇了一跳。原來他入海之後,不自覺就變為了殭屍王的樣子;雙目血紅,獠齒外露,看上去十分的瘮人。
我倆從船頭游到船尾,都沒有在船的背面找到羅成說的那個「人」。正當二人都感覺納悶的時候,我陡然看見從他的肩膀後頭,探出一顆獰笑著的腦袋!
在水中沒法說話,而且我如今又是海蛇的模樣,就算打眼色他也瞧不明白。電光火石間,我唯有發揮體長優勢,猛然甩過蛇尾纏住羅成的腳踝,將他往深水中甩了出去。
沒有了遮蔽,那鬼祟的怪物便整個顯露出來。居然是一個人身魚尾,長著四隻鳥爪的海鬼!
我的老天,怎麼就沒想到是這煞星在作怪。
此時小羅成已然遊了回來,在距離我不遠處停止了划水動作,面帶驚恐,伸手指向我身後。
回過頭來觀瞧,三爺差點成為頭一條被淹死的海蛇。不知何時,周遭竟然圍滿了海鬼,粗看少說也有十幾個。它們五官與人類無異,俱都一臉好奇的看著我,仿佛是這條海蛇此時此刻不該出現在船底。
南山鬼王錄上有過記載,因此三爺腦中清如明鏡。海鬼和先前遇到的水鬼不同,如果說後者還屬於鬼王爺的管轄範圍,那麼前者就已經牛逼的炸了天了。
所謂海鬼,根本就是溺死在深海的鬼魂,日久天長修煉而成的精怪而已。它們介乎於鬼妖之間,不受陰曹管制,脾性卻是難說的狠。也許生前是路過的客商,又或者如老楊一般是漁民。無論前世的秉性如何,死後卻因受到了大海長年累月的浸泡沖刷,變得善惡難辨,令常人無法揣摩。
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海鬼和人類一樣,喜歡扎堆兒。因為不多會兒的工夫,三爺就已經像是置身動物園裡的猴山上,周遭圍滿了各式各樣的看客。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幫海鬼不像是心懷惡念。除了容貌有些丑怪之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行為。
於是乎三爺當機立斷,做了個英明的決定——跑!
心念到處,甩尾卷上小羅成的腰際,拼了命的衝出了包圍圈。等到離開怒蛟號遠了,見海鬼們沒有追上來,二人這才鬆了口氣,浮出水面。同時施展鬼法,由空中飛渡回到船上。
……
喊了眾人在甲板上集合,卻見老楊從船艙里捧出個罈子,雙手遞給我們:「二位高人,趕緊先喝點燒酒暖暖身子吧。」
羅成身為殭屍,倒真沒覺得冷。三爺因為有一半是人類,所以相形之下,顯得有些虛弱。當即也不推辭,接過罈子拍去泥封,仰脖子就灌了一氣。
隨後把酒罈遞給羅成,張口就問老楊:「你是不是從海里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兄弟二人聽後一愣,臉上都顯得有些迷惘。按照他們的規矩,只要是撒網打上來的,除非特別招人忌諱的東西,那就都是屬於該船的戰利品。
我連忙解釋道:「是東西,不是海鮮;你們誰從海里拿了東西?」
其實這麼問是有依據的。咱前頭說過,海鬼本身就是溺死在深海的冤魂,天長日久修煉成精。雖是為怪,但卻無法脫離人類的本性,喜歡群居生活。鬼魂本就陰森,加上經年累月浸泡在海水中,所以沒有任何生物能夠與之共同生活。單就一隻海鬼出現,方圓十里便沒有生物可尋;更何況怒蛟號下面潛伏著數十隻。要是這樣還能捕撈到海產,那太陽也就真會打西邊兒升起了。
楊家不是只有蛟龍號發生這種狀況,而是他們的每條船都打不著魚。換句話說,問題不是出在船身上,而是出在人身上。
見他們兄弟倆半晌不語,我愈發覺得二人心中有鬼,於是沉下臉來道:「開船吧,連夜趕回碼頭;既然你們不肯坦誠相待,那麼看來這問題還不算大。三爺要回上海了,嘿嘿,花花世界可比船上好玩多了。」
聽了這話,兄弟二人面面相覷,隨即撲通一聲同時跪了下來。這次小羅成卻再沒攔著,畢竟講話不盡不實是沒人肯待見的。
老楊哀求半晌,見我鐵石心腸,才不得不把整件事的真相說出來。兩個月前,兄弟倆帶著一眾水手駕船進行遠海捕撈。時值某個傍晚,收網以後竟然發現裡面有個鏽跡斑駁的金屬盒子。水手們許是粗糙了些,可老楊跑了大半輩子船,卻算得上是見多識廣。
他一看盒子上的花紋雕刻分明,線條清晰,就知道這不是近代的東西。於是乎當晚加餐,將水手們灌的七葷八素。並且叮囑任何人都不許把撈到盒子的事情說出去。
盒子由老楊保管,到了岸上才交予二弟,讓他回去設法打開。也不曉得那東西是什麼做的,外形四四方方,乍一看並沒有上鎖。搖一搖,裡面則發出骨碌碌的聲音,可無論用什麼方法,就是打不開。甚至於拿到修船廠,用氣焊都切割不動。
眼見到手的寶貝毫無用處,倆人不禁急瞎了心。打不開就打不開吧,單看這盒子就值不少錢,大不了等風頭過了,尋個倒騰古玩的販子,開個高價就是。反正是他娘空手套白狼得來的,能賺一分是一分。可沒想到,從那以後兄弟倆再出海,收穫與日俱減。直到近半個月,已經是淨網撒出,空網收回了。
聽完老楊的述說,我問他願不願意把盒子還回海里。兄弟倆急忙點頭答應,說要早知道問題出在這上頭,早就把盒子扔回海中了。畢竟捕魚致富,才是他們的生財正道。
問到盒子的下落,二人顯然不敢有所隱瞞,說是藏在了老二家的爐灶後頭,並沒有帶在船上。
我略作深思,從艙里找出一塊切菜用的砧板。又用小刀在上面劃了一行字——回到岸上就把盒子還給你們,能否先行離開?
砧板是竹板拼合的,按照常理是具有很大浮力的。誰曾想我信手將它丟進海里,竟然如秤砣一般立刻就沒了蹤影。
隔了好長時間,都沒見那塊砧板再浮上來。也不知道下面的朋友,到底是同意了沒有。
見此情形我咬了咬牙,沖老楊說道:「撒網!不就一破盒子嘛,三爺還就不信它的邪了。」
在羅成的幫助下,楊家兄弟戰戰兢兢撒下一網。朝返航的方向拖行了三五海里,就聽見老楊喜道:「有了!有了!海里的朋友同意了!」
羅成和付小玲持懷疑態度,我卻是相信這個老漁民的經驗,不禁長舒了口氣,坐倒在甲板上。
探照燈下,漁網越收越緊,浮出水面時就有無數銀星白點上下翻騰。
……
其實按說到了岸上,把盒子朝水裡一丟,還給海鬼們,這事就算是完結了。
偏生三爺雷打不動一副好奇心腸,非要把盒子借來研究研究。本來老楊還有些猶豫,我卻告訴他說:「眼看著休漁期就到了,還折騰個啥?趕緊跟你家老二回去反省反省吧,等我研究透了,自然會把這玩意兒還到海里滴。」
事情是我和羅成幫他辦的,末了還沒收錢。所以老楊聽到我這麼說,也就作罷了。臨走前千恩萬謝,並且再三叮囑,一定要在休漁期結束前把盒子還到海中。
切,你個腌臢的老財迷。三爺家財萬貫,縱然這破盒子是楊貴妃的首飾盒,我也未必就放在眼裡。甭他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跟小羅成在賓館裡,對著盒子研究了整個下午。正如老楊所說,上面沒有鎖;搖一搖會發出咕嚕嚕的聲響。可任憑鬼王爺和殭屍王各扳住一邊,使勁了吃奶的力氣掰扯,就他媽是打不開。
焦躁之餘,我甚至用鬼爪在上面連拍三下,希望能震出道縫隙來,瞧瞧裡面到底是什麼。後來就讓羅成去服務台要紗布了,因為三爺的手都震裂了,盒子卻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