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門吶,昨晚怎麼那麼晚還沒回來?年輕人玩玩也無妨,但一定要節制啊!我聽說哪哪的網吧里又high死了一個人!」出門時樓下的報亭老大爺這樣對吳門說。
「我說大爺,你都是從哪學會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詞語,嗯?『high』這麼風騷的形容詞您一老人家說真的好麼?」雖然吳門很想這樣吐槽,但顧及老大爺的面子,吳門只是訕訕地笑笑,沒出口。
出門時已經是中午,吳門決定先找家餐廳吃飯,然後再趕去學校。
距離小區南門百米之外的公交站台,吳門隨著人群上車,刷了磁卡,一個人默默地坐到後排。在他沒有注意的後方,一輛黑色的奔馳g55悄然發動引擎。
「現在插播一則消息,昨日夜晚十點,市北區警方攔截一輛據目擊者稱是搬運屍體的黑色貨運車,而事實證明舉報者所述事件屬實無誤。目前北區警視廳已全面介入調查此次新北區特大殺人案,據警方調查貨運車中所運被害者皆為教堂神職人員,而深夜搬運受害者屍體的人員經證實也屬於北區教堂神職人員。對此次事件加帕斯.雷頓神父表示他們只是在請逝者『回家』,並堅決否認受害者的死亡和教堂有關,其稱『上帝的子民是不會對自己的同胞亮起屠刀的』。目前加帕斯.雷頓神父已被警方拘留調查,警方稱近年來北區教堂事故不斷,如果此次新北區特大殺人案經調查表明與教堂有關,他們將正式考慮拒絕讓加帕斯.雷頓神父等繼續在潼州市北區停留。」
「唉,這世道又不太平了。」車廂里,有人感嘆。
「自從這市政府劃出個新北區,這片地兒就沒安生過!好像全市的倒霉事兒都跑這兒來了!」襯衣大叔一臉激憤地說。
「誰說不是呢?我這些日子一直琢磨著把家裡的房子賣掉,再去北區買套新的,在那定居呢。」摺扇大爺說。
……
吳門看著插播在公車前方顯示屏的消息,有些不知所措地皺眉。說實話他有點擔心,因為他和加帕斯.雷頓有過幾面之緣,因為他媽媽。在吳門的印象中,媽媽雖然不是基督徒,也從來沒說信過什麼教,和加帕斯的關係貌似也不是很好,但有一段時間加帕斯會很頻繁地到訪他家,雖然很多時候他是被媽媽拒之門外的。
吳門對那時候的記憶非常模糊,但對那個總是對他很好的大叔印象還是不錯的。因為偶爾在上放學的路上遇到他時,他總是會邀請吳門去附近的高檔餐廳里喝點東西或者吃點好吃的。
「新圈出來的區,會不會是那些勢力在爭奪地盤之類的啊?要不然怎麼鬧得這麼凶,整天死人的,報道的已經夠多了,沒報道的那還得了?」有人說。
「那些勢力?」摺扇大爺問。
「黑社會?」襯衣大叔嗤笑,拖長了語調。
……
吳門聽得有些無聊,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倒是這時候突然想起那個他以前不知聽誰說過的都市傳說。
在古希臘,每座城池都有神靈守護,著名的有雅典的雅典娜,斯巴達的阿瑞斯等。現代的人類大都市也一樣,每一座城都有神秘的力量在守護,它分割陰陽,讓光明展現在世人眼前,而將黑暗留給自己獨自享用。
吳門跑偏的思維無厘頭地發散著,他忽然想加帕斯就是潼州這座城的守護者呢?雖然說不出具體原因,但吳門相信殺人案絕對不會是加帕斯做的,那個男人曾給過他的感覺告訴吳門,他不是一個冷血的男人。
公交經過一座造型古拙的現代石橋,車廂里響起機械的電子音,吳門起身站到出口附近,等待下車。
「逃了一上午的課不知道老王會不會找我麻煩啊……」少年看著墨色車窗上自己那張說不上多帥氣也說不上多平凡的正臉,忽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茫然。
很少有人知道吳門其實一點也不喜歡上學,因為他感覺學校像是監獄。可不上學我做什麼呢?吳門這樣問過他自己,去打工?如果待遇好又很有前途的話他當然願意,可現實麼?那就寫小說吧!屁嘞!可他轉眼又想起自己那下三濫的文筆和下九流的故事構架手法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讀下去。
「真扯淡!」他曾這樣罵過命運,因為他想突破循環卻猛然發現手上沒有供他斬斷一切的神劍。
有人說這世上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隻獅子,不同的是有人將它釋放出來了,而有的人沒有,或者說他們沒有發現那隻獅子。吳門有時候想,他的心裡應該也有那麼一頭猛獸,不過他不認為它是獅子,因為他雖然想衝破一切屏障但他的內心深處並沒有征服世界的野心。讓他自己說,他會說隱藏在他心臟深處的猛獸是一匹狼,一匹孤獨的野狼。
「有人釋放了心中的獅子,於是他成功了。有人一輩子都沒有發現他內心的猛獸,於是他失敗了!這,就是我們所謂的命運!」
雖然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成功學大多都是內容無限制重複,看了一兩本會發現再看下去那全是扯淡,換湯不換藥地勵志和洗腦是它的主調旋律,只要這輩子堅持那幾個關鍵詞你就一定會成功是它的榮耀宣言。但吳門對這個還是很痴迷的,因為從那些成功的人身上他仿佛能看到自己將來光芒萬丈的樣子。
「有人釋放了心中的獅子,於是……」少年輕輕呢喃,內心迷茫,頭腦卻冷靜地得出他已經被成功學洗腦的結論。
年輕的時候男孩的思想大多偏激,這時候一旦讓他們接觸到兩極思想那就是烈火碰撞凝固汽油彈,絕對是堪比火山爆發的壯景。例如吳門,接觸了某些思想後他不止一次在一個人的時候思考自己為什麼學習,學習是為了什麼,仿佛陷入了一個沒有盡頭和出口的死循環,直到他精疲力竭,卻發現還是一無結論。於是他開始在迷茫的時候批判世界和社會,而在清醒的時候罵自己傻逼。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頭猛獸,這是對的。吳門清楚地知道,雖然他在別人印象里一直是一個乖寶寶,即使使壞也不過是「只是肚子裡有點壞水」那種說好聽了是和氣說難聽了是軟弱的人,但其實在他的心臟里,有一個帝國,一個龐大的帝國。
有人稱那種帝國為「欲望」。
車門打開,吳門搖搖頭,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出公交。外面的陽光很猛,照在少年身上,讓他感受到了名為「三十八攝氏度」的玩意。
中國人不是常說車到山前必有路麼?十七歲,我的人生不過才剛剛開始,選擇和機遇會在往後的日子裡一個一個紛踏而至,我只要耐心等待,做好當下就好了吧。吳門這樣安慰自己紛亂的內心,他曾這樣自嘲過自己,說他這輩子不可能得什麼心理疾病,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很好的心理安慰師,即使再鬧心,他也從未煩惱超過一夜。
當然,有些事除外。少年在心裡加了一句,等公車過去,望著道路那頭的臨川中學高中部校門,微一嘆氣,轉身往附近的小餐館走去。
雖然是新北區,但有一點卻是無疑的,那就是這個區的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基本是全市配備的最高標準,不僅因為它建設得晚,聽說還和這個「新」字有關。也就是被劃出後的短短几年時間,這座城中之城以它被媒體稱為「光速」的發展速度高速發展到如今的魅力姿態。
臨川中學建設在新北區比較偏僻的地方,但饒是如此,學校附近的建築也是繁華到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地步。倒不是說那些建築本身有多華麗,而是說那些建築所代表的內容。
吳門沿著行道櫻花樹投下的陰影行走,眼觀路過的餐廳和五顏六色的專營店,雙手抄在長褲口袋裡,站定,緩慢轉身,徑直走向一家裝飾樸素而不失風格的咖啡店。
天很熱,少年突然沒了胃口。而選擇咖啡的原因,是他忽然想起了那些日子和加帕斯一起喝過的奶咖。
希望他能沒事吧。少年在心裡默默嘆氣,為一個他已經沒有再見超過不知多少時間的男人。
「咖啡麼?唔,好可愛的選擇。」黑色的奔馳g55停在路邊,又迅速開走。少女背靠樹齡過百的櫻花樹,推了推挺俏的鼻樑上的棕色女式墨鏡,背著雙手,挺直曲線柔美的脊背,側眸看向已然推開店門的襯衣少年,意義不明地微微一笑。
炎熱的夏風經過這片溫柔的空間,吹揚女孩罕見的藍紫色長髮,她站在蒼翠的櫻花樹下,一隻所有女孩都渴望擁有的小手輕輕扶著粗糙的樹幹,黑色錯紋深領短裙在熱風裡魅惑地飄搖,像是引人墮落的黑色幽靈。
「呵呵。」她看著吳門閃進店門的背影,發出像是帶著調皮又像是帶著惡意的輕笑,然後重新背著雙手,踢踏著富有節奏的步伐,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像是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往吳門所在的咖啡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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