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案現場在東萍市化肥廠西門外的草地上。?
化肥廠只是東萍人習慣性的叫法,事實上這裡十年前就不再生產化肥,與很多技術設備落後、經營不善的國企一樣,偌大的廠區顯得格外蕭條。
東門是大門,靠大門處的辦公樓、廠房和倉庫,分別出租給人家開辦小作坊。
往裡走是蜘蛛網般地管道,早已廢棄,鏽跡斑斑,無人問津。管道下面雜草叢生,成了附近小孩玩耍的天堂。
再往裡走便是西門,也就是曾經的化肥廠後門,門前一條小路,平時沒什麼人走,路西側是一片緩坡,坡底下是一片草地,雜草叢生的地,並非人工種植的草坪。
實地看到的與技術民警勘查現場時繪製的地形圖不太一樣,地形比較複雜,很難用平面圖表達出來。
「韓處,小心腳下,這邊滑,我下來時還摔了一跤。」
「你們別動,沒事的。」
下過一陣毛毛細雨,斜坡確實很滑很難走,韓博小心翼翼來到坡底,穩住身形問:「苗隊,現場在哪兒?」
「這兒。」
苗文韜往左走了幾步,指指一片積滿泥水的窪地,旋即從余科長手裡接過照片,比對著說:「死者當時是這個姿勢,剛才你下來的地方,有從坡頂滾下來或摔下來的痕跡。由於緩坡長期被雨水沖刷,浮土極少,勘察時沒現其它痕跡,包括足跡。」
如果是拋屍,拋不出這麼遠,從坡上往下滾也滾不到這個位置。
韓博回頭看看,喃喃地說:「兇手下來過。」
「先把人往下推,等人摔得半死再下來一通亂刺,相比另外幾個被害人,這個死得最慘。」
法醫病理檢驗報告不知道看過多少遍,死者陳大全身上有四十多處銳器傷,以至於很難判斷哪一處是致命傷。
屍體是三天後被現的,血跡已經幹了。
照片上看不出什麼,但能夠想像到死亡時是什麼樣子。
韓博看看之前看過好幾次的照片,抬頭問:「基於什麼判斷可能是多人作案的?」
「兩點。」
苗文韜回頭看一眼陪同他來看現場的東萍市局民警,解釋道:「一是屍檢,屍體雖然火化了,但照片在,對屍體進行解剖的法醫在。老余仔細研究照片,跟法醫認真談過,現四十一處銳器傷應該是刃寬不同的兩把匕造成的。」
「刃寬相差多少?」
「至少相差3毫米。」老余「閱屍無數」,經驗遠比市局法醫豐富,昨晚把照片掃描進電腦,把傷口放大、縮小,縮小再放大,用尺子量,今早又找市局法醫詢問過,相信自己的判斷。
韓博同樣相信他的職業水準,追問道:「第二點呢?」
「第二點在上面,在廠區裡面。」
苗文韜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無興奮地說:「提到流浪漢就是居無定所,但這個居無定所是相對的。有的白天瞎轉,到處翻垃圾桶找吃的,晚上睡在橋洞裡。有的白天乞討,晚上住廢棄的房子裡。
專案組忽略了這一點,沒想過他平時都在哪兒落腳。這個錯誤是不應該犯的,因為現場只有屍體沒其它東西,他撿破爛不可能沒個袋子,乞討至少有個碗,現場什麼都沒有,那些東西哪兒去?」
老余通過照片和市局法醫提供的情況,現傷口與傷口的細微差別,分析出兇器極可能是兩把甚至更多,
赫赫有名的「新陽神探」想到死者不可能沒一點隨身物品,進而推斷出他應該有一個落腳點。
真是細節決定成敗!
韓博有些慚愧,暗想自己怎麼沒想到,不過聯想到自己所肩負的責職又釋然了。屁股決定腦袋,現在要考慮的問題跟他們不一樣。
作為刑警,作為刑事技術專家,他們只需要想案子,而自己不光要想案子,還有想許多與這一系列案件相關的事,比如剛來時要考慮怎麼說服東萍市局領導,怎麼才能請東萍市局重新調查這四起幾乎已辦結的案件。
「只有想不到,沒做不到。」
苗文韜輕嘆口氣,抬頭遙望著坡上的廢棄廠區說:「跟通過領帶找的王雲海一樣,找死者生前的落腳點並不難。我讓他們去附近問了問,大人不太清楚,幾個經常跑廠里玩的小孩帶我們找到死者睡覺的地方。」
這是一個重大進展,韓博禁不住問:「有沒有現?」
「人跡罕至,又髒又臭,小孩都不願意去玩,雖然時間過去近一年,但現場保護的非常好,有扭打痕跡,有腳印,好幾個腳印。我讓他們通知技術大隊了,好好勘查一下,或許能現手印。」
「太好啦,苗隊,余科長,薑還是老的辣,不服氣不行啊!」
「韓處,別表揚了,我研究過你偵辦的幾個案例,你要是跟我們一樣把精力全放在這上面,你一樣能現。」
「不一定,有些事你有時候真不一定能想到,只要是人都不可能面面俱到。」
正說著,坡頂出現幾個人,穿得是便服,但一看便知道是警察。
韓博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下來,帶頭的民警舉手敬了個禮。苗文韜跟陪同他和余科長來的民警點點頭,民警立即爬上緩坡,帶領剛來的人消失在視線里。
技術民警,勘查現場。
如此重要的現場,沒有兩三個小時搞不完,又不能進入現場,同樣不能影響他們工作,韓博乾脆不過去,摸摸口袋,翻出盒煙,拆開一人散了一根,又問道:「1.o5案呢?」
「判斷1.o5案有可能是多人作案的線索不是我們現的,是派出所的一個治安民警反應的。」
苗文韜從余科長包里取出一張地圖,指著一個位置解釋道:「由於現場距馬路不遠,在現屍體的群眾報警,到民警趕到的二十幾分鐘內,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群眾,現場基本被破壞了。
那個民警趕到現場之後的主要工作是維持秩序,也就是說在外圍。他在這個位置現一個菸頭,離屍體所在的地方相距十幾米,不敢確認是看熱鬧的群眾留下的,還是兇手或兇手的同夥留下的,當時就沒跟上級說。」
「苗隊,你是怎麼找到他的?」
「當天出過現場的人我全問過,有當面問的,有打電話問的。問到他,他欲言又止,當然要刨根問底。」
時隔一年多,菸頭肯定是找不到了。
就算那個派出所民警留個心眼,把菸頭保存下來,如果從菸頭上檢不出嫌疑人的dna分型,一樣沒什麼意義。
關鍵是菸頭出現的位置!
韓博緊盯著地圖看了十幾秒鐘,沉吟道:「可能是看熱鬧的群眾留下的,也可能是兇手留下的,還可能是兇手的同夥在路口望風時留下的。」
「嗯,我就是這麼分析的。」
苗文韜笑了笑,接著道:「另一起案件的疑點其實是專案組現的,他們當時找到一個目擊者,但目擊者年事已高,一會兒說好像看見幾個影,一會兒說可能看花眼了,到底是不是案當晚看見的也不敢確定,這份筆錄也就沒放進材料里。」
「12.18案呢?」
「老余,你分析的,你跟韓處說。」
「死者屍體沒火化,我沒解剖過,但我問過市局法醫,我現幾處傷口的角度很蹊蹺。如果有人捅一刀,他可能猝不及防,第二刀第三刀呢?在沒有死亡的情況下,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老余習慣性的比划起來,生怕年輕的領導看不明白,請苗文韜一起幫著演示。
韓博反應過來,凝重地說:「行刑式的,極可能有人攥住死者的雙臂。」
「如果死者當時昏迷這個分析就不成立,因為兇器不只是水果刀,還有一塊板磚,死者頭部還有鈍器傷。」
「捅了之後再用磚頭砸,還是砸了之後再用刀捅的?」
「應該是捅了之後再砸的,這一點從顱骨損傷的角度上能分析出來。」
「這麼說基本可判定是多人作案。」
「可能性較大,但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這些是基於現場和屍體分析的,現場可以偽裝,屍體可以任意擺布,在真兇落網之前確實只能猜測。
不過種種跡象表明應該是多人作案,可他們的犯罪動機是什麼,他們到底圖什麼?
這個問題想了一天,愣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韓博乾脆不想了,同二人一起爬上坡頂,來到廠區里廢棄的一間配電室外,一邊低聲交流,一邊等裡面的勘查結果。
「報告韓處,我們現五個腳印,正在拓印。」
「別把我的給拓下來,」苗文韜指指一個民警所站的位置,提醒道:「我那會兒沒注意,往裡走了兩步。」
「苗隊放心,您的足跡比較新,一眼就能看出來。」
「能看出來就好,你們忙你們的。」
這地方一般人不會來,多出的幾個足跡極可能是兇手留下的,韓博有些激動,正琢磨能不能通過腳印查到兇手,正在拓印足跡的一個民警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韓博下意識問。
「報告韓隊,這個足跡不太對勁,23.5厘米,37的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