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崑崙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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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真也發表見解道:「儒教在當時,阻止代表新興生產力要求的地主階級登上政治舞台,是為沒落中的奴隸主階級服務的;儒教在後世,倡導的是因循守制,不越雷池,抑制了新興生產力的誕生和成長,阻礙了科學思想文化的繁榮和發展,成為封建地主階級統治下的專制等級制度得以在中國延續數千年之久的重要思想原因;儒教在當今，與我們共產黨人和人民大眾期待建設的以民主、平等為核心價值體系的現代國家目標也是格格不入的。總之,儒教教義中，無論是『三綱五常』還是『三從四德』,規範的都是在不平等等級制度下弱勢群體單方面的義務,是不合理的,是不能為人民大眾的根本利益服務的。我們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理論指導和精神武裝有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儒教學說是用不上也是不能用的。」顧仰軒不為劉真的反駁和異議所動容，仍以智者的大度和從容循循善誘道:「儒家學說畢競代表了中國的傳統文化,我們不能把儒教說得一無是處。比方說,儒教提倡中庸之道、中和之道,崇尚圓融，追求和諧,總不能教人咄咄逼人,鋒芒畢露吧。」劉真仍堅持己見道:「對一種思想體系是肯定還是否定,主要的是看它的價值取向是否符合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是否有利於先進生產力發展要求,是否有利於推動社會的發展進步。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不應提倡復興儒教,不應推行崇尚孔學。至於說到批判性地保持和繼承其中的某些合理成份,是無可爭議的。但是對中庸之道,圓融處世,我認為不可取。」劉真闡釋道:「從學術層面看,所謂中庸之道,就是孔子提倡、子思闡發的通過自我修養達到太平和合精神境界的一整套理論與方法。其要義，在於勸導人們面對剝削壓迫邪惡不公，放棄反抗鬥爭,以保持社會的和諧和合,本質上依然是為維持統治秩序服務的,所以為當時和後世的統治者所推崇。然而,歷史和現實都證明,和諧社會的建立，必須以公平正義為前提。倘若社會不公,邪惡當道,兩極分化,貧富懸殊,大多數人得不到公正待遇,社會生活中蘊藏著巨大矛盾,和諧社會是建立不起來的。可以這麼說,中庸之道作為儒學儒教的一部分,無論是孔子及其弟子們當初提出這個學說的政治背景和政治需要,還是後世歷朝歷代儒學大師們的完善發展,都只能是剝削者壓迫者對被剝削被壓迫者的馴服之道,是強權對弱勢群體的奴化之道,是要求正義對邪惡的容忍之道,對於以建立公平正義社會為奮鬥目標的共產黨人來說，不僅不能倡導這種說教,而且要徹底地加以批判摒棄才是。」劉真情緒激昂,繼續說道:「從實踐層面看,當下中國,儘管經濟發展,國力增強,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大幅提高,但貧富差別越拉越大,貪官污吏與不法土豪勾結斂財日甚一日,政治經濟制度沉疴重重,社會頹敗,世風日下。黨要破除這個困局,突破這個瓶頸,凾需千千萬萬個不計個人得失,勇於創新,敢於擔當的幹部和黨員站出來,義無返顧地帶領人民革新除弊,向各種貪贓枉法行為開戰。中國共產黨如今缺的是民主革命時期那股子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的革命精神,缺的是以毛澤東、周恩來為代表的老一代共產黨人所秉懷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缺的是黨向來提倡的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戰鬥精神。黨員中尤其黨的幹部隊伍中，講中庸、講圓融、講通融的滑頭幹部不是少了,而是太多了！」劉真憤然道:「現在是個官員,案頭都有幾本什麼王陽明的經世學說呀、曾國藩的家書呀、南懷瑾的人情世故呀,捧若經典,視若神明,這些爛書都說些啥呀？就是教當官的技巧,怎麼樣左右逢源、明哲保身,怎麼樣官運享通、名利雙全,這股壞風若要盛行開來,對黨和國家的危害將不亞於貪腐之風！」是懾於劉真的義憤還是刺到了痛處,顧仰軒一直沉默不語,任由劉真發布聲討檄文似的,半晌方吶吶道:「講的不錯,講的不錯。有一樣東西想讓你看看……」欲言又止道,「明天再說吧。」便宣布座談會結束了。

    劉真回到二七新村,已是華燈初上。肌腸漉漉的他又邁進梁敏家想蹭口飯吃。進屋只見茅立劍也在,便問道:「有事嗎？」茅立劍回答道:「這兩天找淘金散戶都談了，他們都同意加入黃金合作社。對基地提出的組織和收益分配方案,他們覺到挺公平。這幾天的接觸,感覺淘金戶人員素質參差不齊,不象農業社社員那麼老實巴腳的。這些淘金人，大部分走南闖北,有的還去過非洲和澳洲採金,抽菸喝酒,賭博嫖娼很普遍。其中，有個外號叫二泥鰍的,大名叫邱營生。在非洲採金時染上毒癮,現在還吸毒,隔三岔五要去西宮賓館吸毒玩小姐。據淘金戶反映,邱營生總是同鄒緯天和王二球摽在一塊兒,是鄒緯天在淘金戶中的耳目。據聽說,他哥年初從雲南邊界往這邊販毒,被公安抓起來了。邱營生給鄒緯天送了十五萬,鄒緯天答應給撈出來。」沒說上幾句話,梁敏已把兩碗麵條端上來了,邊放碗筷邊說道:「古麗書記來找了你兩趟了,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劉真掏出鑰匙交給梁敏道:「你上樓去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是我去還是她來。如果來,請老戴一塊兒過來,我有事和他商量。」梁敏上樓後,二人又邊吃邊談工作。茅立劍接著先前的話題說道:「淘金散戶都認為,淘金戶各自為戰,個人掙不上錢,還浪費資源,破壞環境,成本也高，孔雀河谷散戶淘金的唯一出路是走合作路子。他們擔心,成立黃金合作社,怕是鄒緯天不同意,從中作梗。」劉真問道:「礦務局成立黃金合作社關他什麼事？」茅立劍說道:「據淘金人講,這些年孔雀河谷淘金散戶都被鄒緯天控制著。散戶淘出的沙金只能賣給他,黑白兩道上的事情都由他去擺平,淘金散戶們都不敢得罪他。」劉真對茅立劍說:「你去跟大家說,崑崙礦區的礦產資源是國家的,國家授予崑崙礦務局開採權,雖然礦務局對孔雀河谷沖刷下來的沙金顧不上採收,但在礦務局領導下把淘金散戶組織起來成立淘金合作社,合理合法,政府只會支持不會作梗的。至於沙金，肯定要賣給黃金公司,不會再讓鄒緯天拿去剝層皮的。」茅立劍補充道:「不是剝層皮,是挖走了大塊肉。黃金公司收購的沙金每克是三百多元,鄒緯天給淘金戶的價格每克還不到七十塊錢,過秤、打折環節還做手腳,淘金戶敢怒不敢言。」劉真說:「你要把政策給大家說清楚，對合作社的黃金收益，除了按規定給國家繳納礦產資源稅以外,礦務局不會收取一分錢,全部歸你們合作社,至於淘金戶擔心黑道干擾問題,基地一定會支持你們依法維權。」茅立劍嘿嘿一笑道:「就鄒緯天那大蝦樣,來十個我都叫他趴在我面前。」茅立劍還告訴劉真,據淘金人估計,這次泄洪帶出的沙金和玉石，肯定比往年多得多。正常年份，一個採金季每戶能獲利四、五萬,今年金沙豐潤，價格又高,全社有望能收入四、五百萬。劉真囑咐道:「看樣子泄洪很快就要結束,今年的採金季就要開始。這是黃金合作社第一個戰役,要慎重初戰,既要爭取到好收成,更要確保安全,不得出事。」二人談的正熱絡，肉孜古麗和戴維斯夫婦二人推門進來了。梁敏倒茶讓座後,劉真問古麗:「你找我啦？」肉孜古麗道:「沒啥要緊事,得讓你知道。」肉孜古麗告訴劉真,今天鄒緯天大鬧辦事處,指責辦事處挖西宮賓館牆角,揚言誰再敢動郭子嬋心思,就叫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劉真拍案而起:「簡直是無法無天！」肉孜古麗道:「這個公子哥我們可得罪不起,郭子嬋我們不敢用了,可是已經給她發了錄用通知書,得請你出面做做工作。」劉真想了想，對梁敏說道:「古麗書記有顧慮,我們不能強人所難,但是又不能挫傷嬋嬋自尊心。我看這樣吧,你帶著嬋嬋，再挑選個把人，把咱們的幼兒園恢復起來。」茅立劍推薦道:「叫王貴蘭進去做飯洗衣服嘛。」劉真贊同道:「先這麼定,回頭我跟庫局長報告一下。」梁敏面有難色道:「我這火燒毛脾氣哪帶得了孩子,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嘛。」劉真道:「恢復幼兒園,不僅是為了解決郭子嬋的出路問題,也是全局需要,現在職工越來越多,孩子們得有個地方照看,師資問題我們不是有現成的嘛,茜茜馬上要畢業了,將來讓她來搞,你先進去打個前站。」梁敏無言,劉真吩咐道:「你的主要任務就一條,安全,保證孩子安全,保證大人安全。」梁敏憨厚一笑道:「共產黨員服從組織安排,聽你的。」

    搞定郭子嬋工作安排和幼兒園復園事宜後,劉真又轉向戴維斯，問道:「這兩天和外商談的怎麼樣啊？」原來,顧仰軒這次來,把鄒榮根介紹的美國投資商帶過來了。張祜同和劉真因忙於匯報和接待,顧不上與外商接觸交談,就讓戴維斯先接待。一來老戴懂專業,又來自美國,便於同外商接觸交流;二來先摸摸外商底,為正式商務談判作準備。戴維斯習慣性地掏出他的旱菸鍋,填滿了菸絲,點上了火,悠哉悠哉地邊抽邊說道:「他說我是假華人,我說他是假洋鬼子,真人不露面,兩個假的能談出個啥名堂。」戴維斯進一步介紹道:「來人自我介紹是美國一個公司大中華區的首席執行官,我看不是印度人就是馬來人，叫克什.查謨。據查謨先生講,公司老闆是個亞裔新移民,在中國關係很深,專做礦山資源開發。在雲南有鋅礦,在贛南有鉬礦,在內蒙有鎢礦,在四川還投資有大型水電項目。他們的運作模式,一般是這樣,先買斷國有礦山企業,用現代企業制度改造後再回賣給國家或個人,做倒手生意。」劉真聽明白了，「二道販子,倒爺,大倒爺！」戴維斯繼續說道:「這位查謨先生還挺狂,說是在中國，他們看好了哪個項目,沒有拿不到手的。他公開講,他老闆交待了,到崑崙不以礦務局為談判對手,有什麼事找顧仰軒協調。昨天我陪他上礦山看看,他說礦山資源有限,二三十年就開採完了。他這是外行話,崑崙的稀土資源少說也可以開採兩千年。」劉真邊聽邊緊張地思考著,他問戴維斯:「查謨認為崑崙資源有限,有根據嗎？」戴維斯回答:「他沿著礦帶地表現象往西南走了二十多公里,看到礦脈地表現象中斷了,便認為礦源就到此為止了。其實地表現象中斷的那一段是火燒層。是崑崙急劇抬升期,地心岩槳衝破地墁也就是火山噴發以後留下的遺蹟,地下礦脈依舊往西南延伸直至西瑪拉雅。他這麼說,要麼是不懂,要麼是有意壓低資源評估,企圖低價收購。」劉真凝眸專注,突然道:「事關重大,得馬上拿出對策,走,上庫局長那兒去。」梁敏一聽說要上庫局長那兒去,打著哈欠道:「古麗已經上我床睡了,你們還不知道熬到什麼時候呢,就讓她在這兒睡吧。」於是,劉真和戴維斯二人踏著星光，急匆匆向玉皇城走去。

    張祜同睡眼惺忪拉開門,一看是劉真和戴維斯,神情一振，邊落座邊說道:「星夜造訪想必是有急事。」劉真便把戴維斯這兩天接觸克什.查謨所了解的情況述說了一遍,然後作出判斷道:「看來我們得被迫打一場國企保衛戰了,打輸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我都成喪家之犬了。」張祜同聽罷，神情也顯緊張起來,他探起身子問道:「美國這個公司叫個啥公司？」戴維斯答道:「叫個什麼『今天國際』。」說著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張克什.查謨名片,證實道:「名片上中英文都叫『今天國際投資集團公司』。」「是今天不是明天。」戴維斯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張祜同咀嚼著「『今天國際』『今天國際』」,猛然問道:「會不會是鄒書記大小子鄒經天的公司噢?」劉真早已料到是這樣,點頭贊同道:「看來,侵吞崑崙這場大戲他們早就謀篇布局了，礦務局機關轉產下山,機械廠資產出讓,是序幕,現在重頭大戲就要粉墨登場了。我們現在面臨的局面,一是企業性質要改變,這上千名職工要麼拋向社會,自謀生路,要麼淪為新資本家新土豪的奴隸;二是國家重要戰略資源要旁落他人,國家要用得受制於別人;三是我們目前的對手,不僅僅是一個美國公司,而且有省委甚至中央的領導。」張祜同未加思索道:「賣廠子絕對不行！賣個機械廠，給那麼多工人造成傷害,留下那麼多後遺症，這種蠢事再也不能做！把老祖宗的寶貴家產拱手讓給外人,不成了漢奸賣國賊啦！令人擔憂的是家賊難防,而這個家賊又是我們的當家人,當家的要賣家,我們胳膊怎麼擰得過大腿呢？」劉真問張祜同:「是坐以待斃還是舉手投降?」張祜同漲紅著臉，揮著拳頭大聲道:「我張祜同別說還是個老黨員老軍人,就是條漢子,這點兒血性還是有的,寧可戰死,不會嚇死,堅決跟他們干！」劉真正色道:「你能勇敢地站出來領導這場保衛戰,我劉真定當誓死相從！」張祜同稍稍穩定下情緒後冷靜道：「光有勇氣還不行，要打就得爭勝,得拿出對策。」劉真道:「我們倆想到一塊兒去了。」張祜同急不可待道:「你快說說,我知道你來找我，肯定是成竹在胸了。」劉真趨近身子道:「我考慮有三策四招,你看行不行。」張祜同問:「三策是？」劉真答:「一策是拖。明天和查謨談,涉及到資源評估,雙方分歧一定很大,顧仰軒要協調。我們意見，口說無憑,應以地質勘探、資源調查為準，等地質地理調查好以後再定。這個意見，估計查謨和顧仰軒都不好反對。能拖下去就能贏得時間從容應對。」張祜同頜首贊道:「好！這二策呢？」劉真答:「二策是擋。等資源勘查報告出來後,那崑崙的資源價值評估，恐怕就不是用天文數字所能形容的了。那時候我們要他拿錢來買。」戴維斯插話道:「別說它小小的今天公司,就是把華爾街搬過來,也付不起這麼大的數啊。」張枯同興奮道:「高！這第三策？」劉真答:「這第三策是壓。我們要把企業目前面臨的危險處境，原原本本地告訴職工群眾,動員工人起來保衛國企,保衛資源,保衛社會主義陣地,形成強大的社會輿論壓力。貪官污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民群眾,在人民群眾面前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我們最終要取得這場保衛戰的勝利,根本的力量源泉在職工群眾。只要能把群眾充分地組織調動起來,萬眾一心,抗爭到底,無論是國外的還是國內的,也不論是貪官還是土豪,要想吞下崑崙山都是徒勞的！」張祜同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展眉舒目,連聲讚嘆:「良策！良策！崑崙有救。」接著問:「那四招呢?」劉真答:「這第一招,是儘快派老戴去美國,找他的老東家聯繫稀土銷售。如果能建立起穩定的供需關係,礦上生產穩定,企業財政充盈,國家有穩定稅收入庫,職工收入穩定增長,就自然打消了政府老是想把崑崙這個包袱甩掉的念頭,也就打掉了那些覬覦崑崙的野心家陰謀家們的口實;第二招，是組織動員各廠各社抓好生產,回籠資金,改善民生,爭取人心,國企要創造出比其它性質的企業更高的生產效率,更好的收益分配,要以實實在在的物質成果顯示出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優越性;第三招，是要找到合適的渠道儘快把崑崙面臨的情況和問題向中央反映,爭取得到指示和支持;第四招，是要籌劃籌備召開職工代表大會,要就鞏固發展國有企業通過決議案，依法保護國企性質不受侵犯。」張祜同聽罷已是熱血沸騰,他說:「你這三策四招我完全贊成，我看等顧仰軒走了後，分黨組成立會議上,你詳細講講,大家統一思想,帶動全礦職工把這一仗打贏。老戴赴美國的事，我看現在就安排。」劉真朝戴維斯問道:「也沒徵求你和古麗的意見就決定了,行不行啊？」戴維斯道:「去一趟，建立稀土供銷直達車，對雙方都有好處,很有必要。我想順便去把這個今天投資公司的背景查清楚。困難是，我連個身份證都沒有,出得去嗎？」張祜同跟劉真商量道:「我的意見是,任命老戴為礦務局副總工程師兼稀土廠副廠長,以礦務局名義給他下個授權委託書,授權他代表礦務局在美洽談簽訂稀土供銷合同。」劉真表示同意後,張祜同說:「這樣子，身份證和出國簽證我讓田育新去辦,任命手續和授權委託書你辦，老戴回去準備,儘快動身。」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