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潯區地處天江江口,是天江攜帶的泥沙,沖積形成的平原,典型的河口三角洲地形。
天江江口水面開闊,水面上有不少沙洲,其中比較大的就有橫沙、長沙、南沙等等。
因為江流的關係,天江攜帶的泥沙更容易在南側沉積,所以天江口的沙洲大多在南岸,也就是匯潯區這一側,而北岸的通北市較少出現泥沙沉積,航道條件優良,尤其是瀕海的岸線大多是岩石岸線,擁有建設優良港口的先天條件。
「天江中的這些沙洲,除了橫沙等幾個較大的沙洲,面積都很小,而且土壤是沙質的,基本上沒有人居住,也沒有什麼開發價值,以前大家都不在意……」
「北沙洲原本只是七八個沒有人的小沙洲,傳統上一直屬於沙浜鎮,五豐村的漁民曾經在北沙洲上泊船,還有人在那邊養螃蟹……」
「五年前,天江發生了五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水,肆虐的洪水造成了江流的變化,天江的主通道南移到了匯潯區這一側,北沙洲的那些小沙洲竟然連成了一片,而且隱隱跟北岸連在了一起……」
柳河春對這些情況了如指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本來北沙洲連成一片以後,面積已經達到了上萬畝,這一下子就成為了香餑餑。剛開始通北那邊還沒有在意,倒是五豐村這邊的人頭腦活躍,有人跑到沙洲上養螃蟹,種地,但是江流發生變化以後,北沙洲的淤積越來越快,經過這幾年的淤積,原本只是水下跟北岸連成一片,現在水面上都連了起來。」
「這下子通北市也有想法了,去年五豐村去北沙洲種地、養螃蟹的農民就遭到了通北市農民的阻攔,雙方發生了衝突,雖然沒有釀成重大傷亡,但當時確實傷了幾個人,流了血。後來地方政府出面,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兩邊的農民安撫下來……」
「那麼當時沒有達成雙方認可的方案嗎?」包飛揚問道。
柳河春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容易,五豐村的村民認為,北沙洲一直都是他們五豐村的,他們以前就在沙洲上種過東西,養過螃蟹,不能說因為北沙洲變大了,就變成通北市的了。」
「通北市的農民則認為,現在天江都改道了,北沙洲已經跟通北市連在一起,不管是按照傳統的,依據航道中心線劃分,還是按照地緣關係劃分,北沙洲都應該算是通北市的。至於以前的北沙洲,只是幾個小沙洲,根本待不了人,跟現在的北沙洲也沒有可比性,當然不能按照以前的傳統劃分……
「兩邊各不想讓,自然沒有辦法達成協議。還好沙洲的土質貧瘠,開發價值不高,五豐村這邊想要在沙洲上養螃蟹的農民,第一年也失敗了,所以最終還是被安撫下來。」
「不過,這都是暫時的,後來兩邊為了這件事,發生過好幾次衝突,區里也出面調停過幾次,但是都因為地方利益,加上行政隸屬不同,無法達成一致。」
有些情況,柳河春不能說得太直白。
北沙洲的矛盾,表面上看是兩個地方的農民爭地,實際上牽扯到匯潯區和通北市這兩個地方之間的矛盾。
北沙洲現在的面積有一萬五千畝,這塊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對匯潯區來說,北沙洲原本就是沙浜鎮的,所以沙浜鎮的農民不肯讓,這塊地看起來對匯潯區的價值並不大,但匯潯區要是敢不要這塊地,在土地的問題上做出退讓,肯定要讓老百姓給罵死。
涉及到土地問題,哪怕是同一個國家的兩個不同的地方,大家也會寸土不讓。
除非是雙方共同的上級下達行政指令,進行調整。
但即便如此,哪怕是上級的命令,涉及到行政區劃的調整,也會非常麻煩。
而北沙洲的癥結就在這裡,涉事的雙方,分屬匯潯區和通北市,對雙方來說,安撫工作可以做,但是在涉及到土地歸屬的問題上,誰也不願意做出讓步,誰做出讓步,誰就要被罵。
所以,匯潯區在與通北市溝通的時候,通北市並不配合,當然,通北市那邊也認為匯潯區不配合,兩邊扯皮了很多次,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這一萬多畝沙洲的歸屬權,也就是拖延下來,一直懸而未決。
現在雙方基本上形成了默契,那就是各自約束下屬的村民,在沒有明確這塊沙洲的歸屬之前,誰也不能夠到上面去開發、耕種。
因為沙洲的土質不好,基礎條件比較差,所以也很少有人想要到上面耕種、開發,所以這個不成文的約定,大多數時候還是能夠得到遵守的,雙方保持相安無事。
對於這個結果,通北市那邊的情況還好,沙浜鎮五豐村的村民一直意見很大,他們認為北沙洲一直都是五豐村的,憑什麼現在變大了就要讓通北人橫插一槓?
為了安撫五豐村的村民,匯潯區也是花了大力氣,將五豐村確定為區里重點扶持的養蟹基地,撥款幫助五豐村的村民建設蟹池養蟹,這樣才讓五豐村的村民保持克制,在歸屬權沒有明確之前,不去沙洲上耕種、養蟹。
「五豐村被確定為養蟹基地以後,區里投入比較大,別的村、鎮有不小的意見,倒是五豐村利用政策和資金,形成了規模養蟹,發展的勢頭很好……」
柳河春皺著眉頭說道:「所以村民們都比較滿意,工作比較好做,雖然大家對北沙洲的事情耿耿於懷,但是對區裡的非議基本上沒有了,我們下去調研的時候,大家對區里也比較支持,也沒有人主動找區裡的麻煩……」
「最近這半年,北沙洲沒有再發生衝突、對峙,這一次為什麼突然爆發衝突,而且規模這麼大,恐怕有點問題……」
柳河春說順口了,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說完才意識到不對,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包飛揚。
包飛揚微微頷首,柳河春不愧是老匯潯人,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包括其中的癥結把握得清清楚楚,聽了他的講述,包飛揚對北沙洲的問題基本上心裡有數了。
這個問題,確實不好解決。
畢竟,不管是五豐村,還是通北市的農民,他們的說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五豐村的村民,認為北沙洲一直是五豐村的,不能不明不白就沒有了。
通北市那邊也很理直氣壯,天江北泓都改道了,北沙洲都跟通北市連在一起了,你五豐村要開發北沙洲,還要越過寬闊的天江,極不方便。
不過是匯潯區,還是通北市,都不可能輕易做出讓步,甚至就算是浦江市,江北省都不好處理,這已經涉及到兩個省級行政區劃之間的調整,必須要中央出面了。
但是這件事又非常小,中央要出面也會讓江北省和浦江市自己先協調,中央最後拍板。
包飛揚略一沉吟,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請問是何市長嗎?我是匯潯區區長包飛揚……」包飛揚直接將電話打給了通北市市長何一芒。
包飛揚用的是最新款的摩托羅拉手機,已經可以存儲電話號碼,不過只能存100個號碼,包飛揚的手機里並沒有何一芒的號碼。
不過,在確定要來浦江任職以後,包飛揚就讓方夏那邊給他整理了一份浦江市、各區縣甚至是鄉鎮,各部門和負責人的聯繫方式,還有浦江市周邊地區,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聯繫方式,其中就包括與匯潯區隔江相望的通北市市長何一芒的電話號碼。
包飛揚在來浦江的飛機上,將這份資料翻了翻,順便將這些電話號碼都記在腦海當中,所以他不需要通訊錄,直接就撥通了何一芒的手機。
「哦,原來是包區長,你好你好,我就是何一芒……」接到電話的何一芒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北沙洲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肯定也已經得到消息了,不過何一芒並沒有趕去北沙洲,而是在市政府開會。
「何市長,北沙洲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我正在趕往北沙洲,考慮到渡江不方便,可能需要的時間比較長,還請何市長你能夠讓通北市的警方立即趕到現場,維持秩序,控制事態的進一步惡化!」包飛揚直接對何一芒說道。
「哦,包區長你說的是北沙洲的事情啊,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不過我正在開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暫時趕不過去,我已經讓下面派人過去了,包區長你就放心吧!」何一芒說道。
包飛揚皺了皺眉頭:「何市長,北沙洲數百村民正在對峙,一旦發生衝突,那就是群體性事件,影響會非常惡劣,希望你能夠高度重視,就算暫時無法抽身,也要讓市裡的相關官員立刻趕往現場,控制局勢!」
「包區長你說得對,請你放心,我們市里一定會高度重視,我這就去安排!」何一芒說了兩句,然後就急急忙忙掛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