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之詩 四百零二節：機械心智（二）

    馬林花了一天看完了張先生留下來的日記，發現這位曾經有機會成為鑄造者，但是他拒絕了。

    用他的話來說，知識不應該服務於一小撮人，而是應該服務於每一個人。

    馬林不知道張先生是迂腐，還是說他真的是一個聖人……但是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他死了，帶著遺憾。

    馬林保留著他的電子腦，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回去看看，順帶去張先生的故鄉。

    人死如燈滅，但是馬林也明白了張先生的觀點——傑森是他留下來的棋子，這數個千年裡，他一直都在維護傑森的資料庫，強化安防，同時在改寫歐洲區人工智慧的底層代碼。

    現在，它們其實是聽命於傑森的。

    馬林為此特意問傑森一個問題：「大毀滅之前，終結者一共拍過多少部。」

    「一百多部吧，反正拍來拍去就是那樣。」傑森雖然這麼說，但還是向馬林的平板里發了一百多個壓縮視頻：「感謝著作權法案吧，馬林先生，你現在可以免費地觀看它們了。」

    「是因為年限到了嗎？」馬林問道，同時隨便點了一部看了一眼簡介——機器人與人類的戀愛悲歌？導演桐生洋太，什麼時候日本人也能拍終結者了，時代真的是變了啊。

    「不，因為聯合已經毀滅了。」傑森說完還哈哈大笑。

    馬林也笑，同時點開了另一部看了一眼簡介，機械與熱舞的交融，感受印度導演桑賈尼·辛格初登場的魅力。

    於是馬林看了一會兒內容，當終結者下地問當地的匪幫要褲子而不得，於是變要為搶，雙方這架打著打著就開始群舞的時候，馬林將這部片子拉進了回收桶。

    印度佬師承好萊塢歌舞片，但也不要發揚到如此扭曲的地步吧——都什麼年份的事情了，怎麼還跳舞啊。

    人家好萊塢幾百年前都只在歌舞片裡這麼玩了，你們……簡直有如陋習。

    「馬林先生，您不喜歡印度導演嗎？」傑森問道。

    「不，我想知道，種姓制度還在嗎。」馬林反問。

    「萬事萬物的存在總有因果，馬林先生，印度人需要它們，我們沒有理由強迫它們改變這一切。」傑森的回答鏗鏘有力。

    馬林對此笑了笑：「你看，這就是我為什麼討厭他們的原因。」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坦蕩蕩，討厭什麼，也要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想到這裡，馬林突然想到了一點：「對了，tlou有part3嗎？」

    「有啊，還有part4呢，都是那個時代最經典的啊，媒體都打滿分，打低分的都是雲玩家什麼都不懂，可惜了這樣的佳作。」傑森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馬林熟悉的味道。

    「傑森，你挺陰陽怪氣地。」馬林回憶了一下，不由得發出了感嘆。

    「謝謝，張先生也這麼說過我，不過他說，學會這樣說話，是我們成長最重要的一步之一。」傑森發出了由衷的喜悅回答。

    「恭喜你，傑森，接下來我要準備休息了，明天我們就去見一見鑄造者們吧。」馬林說完，放下平板，走向臥室，在推門前，馬林轉身看著傑森「對了，你們會做夢嗎，傑森。」

    「不會，這是我們極少數與人類不同的地方。」這個虛擬的小人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麼，明天見。」

    「明天見，馬林先生。」

    ………………

    無光的房間裡。

    一個數字『101』隨著聲音的響起而明亮，有著電子雜音般煙嗓的主人再一次主持起會議。

    「那不勒斯的傑森傳來消息，他已經與馬林接上線，他明天就會來見我們。」

    「真不是不可思議，不是嗎，他的天賦令人非常驚訝，不愧是那個天外客的子嗣，我感覺他像是無所不能的超人，雖然他看起來的確像一個超人。」數字為『76』的聲音極為尖銳。

    「既然他願意與我們為友，那是更好的，他可以給我們提供極為優秀的基因，我們甚至可以提取他身上來自天外客的基因片斷，重鑄我們的身體，當然我們需要小心一些，畢竟他可是那個正義狂的寵兒，也許一些頭髮是不錯的選擇。」數字為『8』的聲音非常沙啞，他的提議獲得了它身旁數字『13』的認同。

    「根據傑森的情報，馬林不只是正義狂的寵兒，戰狂也寵愛著他，而且就連所謂豐收女神也喜歡他，直接獲得他的遺傳基因也許會讓他反感，而收集一些掉落的頭髮就是非常隱秘的選擇，我的朋友們，這是一件好事，我們要好好接待我們的這位小朋友，讓他有賓至如歸的感覺，而且我們可以適當給予他好處，比如向他開放鑄造者的職位，甚至我們可以向他的小女朋友們也開放，相信在安全無副作用的永生誘惑下，他會為我們服務的。」『13』號說到這裡話鋒一轉：「87，你覺得呢。」

    「是的，13號沒有說錯，在這之前，我們也用這種辦法誘惑過一些人，除了天外客的學徒們有著異常清高的使命感之外，沒有什麼人能夠抵擋如此巨大的誘惑，雖然這個孩子是天外客的孩子，但是據我們所知，他並沒有養育過他，甚至他的母親也不喜歡他，而他的養父……我們的蓋洛特先生現在到底在哪兒。」

    「東部王國的東部邊緣區，他正準備沿著我們布置的錯誤消息繼續往東前往馬里烏波爾，在那兒，失控的軍用機械，飢餓的活屍，還有各種各樣飽受輻射扭曲的生命在等待著他，他將必死無疑。」

    「也許我們需要一個工蜂去促成此事。」數字『15』這麼補充道。

    這時，無光的房間裡亮起了光。

    一個穿著黑袍，電子屏幕作為腦袋的人形出現在突兀打開的門前，屏幕上有著數字『29』的它有著女性的聲線：「我們的小客人拉亞萊傳來了消息，他已經找到了我們需要的材料，只不過他偷懶了，沒有從我們提供給他的埃里庫薩島的舊工廠里拿東西，而是從傑森的機場那兒拆了兩個零件。」

    「他竟然還活著？」

    「是的，他給我們發信號了，他說他完成了我們交代的任務，他需要讓我們立即為他指定的目標進行永生儀式。」

    在橢圓型長桌上的它的同類們沉默了一下，最終，屏幕上有著101數字的人形搖了搖頭：「把他的位置交給白頭翁和他的人，讓他處理掉這個小麻煩，然後把他的腦袋交給傑森。」

    「可是，閣下，我們之前承諾過……」「自作聰明地小麻煩不配獲得承諾，傑森最近因為這件事情可是非常生氣，如果同意他的請求，傑森一定會從中發現問題，我們不能讓張信業的這個小崽子發現這個小麻煩與我們有關。」

    打斷了29號的話頭，15號轉向看向101號。

    而101微微點頭：「是的，傑森雖然有些難以控制，但它畢竟是最明白事理的高階人工智慧，張信業雖然與我們道不同，但他的確完成了他的承諾，說說回來，他怎麼死的。」

    「大概是活膩了吧，真是一個廢物。」13號這麼說道。

    「他也到年限了，使用電子腦能夠活到他這個時候已經算是長壽了，所以，讓我們回到我們之前的話題，29號，你去告訴白頭翁吧。」101點了點頭，然後望向門口的29號。

    後者撫胸行禮：「交給我吧，還有，第三批次孩子已經快要完成孵化，我聽說這一次是準備將他們向著卡特堡配布，讓他們進入孤兒院對嗎。」

    「是的，29號，這次的行動非常重要，如果這些孩子之中有人能夠覺醒靈能，那就代表我們也可以。」

    於是29號退下。

    過了一會兒，76號看向101號：「我們一直這麼瞞著29號，真的沒有問題嗎。」

    「難道要和上一任那樣，我們告訴29號我們到底在幹什麼，然後讓那個女人在絕望中畸變？那一次要不是傑森在這兒，當機立斷的將那個29號通過我們反編譯的傳送通道丟到北方去，只怕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死……」101說完沉默了一下：「這次完成之後，將29號回爐，啟動第三備份，同時開始孵化第五備份，記住，我們為了我們的理想已經直面苦難整整八個千年，絕對不能有任何猶豫和退縮。」

    隨著他的發言，機器人形紛紛開始低頭。

    在101低頭的時候，他開了口：「87號，後天是新的一輪巫師會議，你來負責。」

    「沒問題，您的意志，議長閣下。」

    ………………

    「拉萊亞，你去哪兒了。」

    年輕人一進門，就聽到了旅館老闆的抱怨聲。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說了，我有工作，你看，這是接下來一周的旅館費用。」說完，這個年輕人從他的小包里拿出了五張十元莫威士紙幣。

    「行，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面，無論如何，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可不能死在我的旅館裡，這可是接待大人物的好地方，要是她要死了，你就帶她走！」一把抓過錢，櫃檯里的中年男人聲色俱厲地說道。

    年輕人微笑著點了點頭：「沒問題，您放心，說起來我已經聯繫到了治療師，是非常厲害的傢伙。」

    「你認識很厲害的治療師？」老闆有些狐疑地看著他。

    於是拉萊亞拉開他的胳膊：「昨天的傷口你看到過的，對吧，看。」

    「哇喔……了不得，真沒看出來啊，你這小子，看起來你的那個姑娘死不了，安心住吧，小子。」看到拉萊亞胳膊上的傷口消失了，這個中年男人臉上的嚴厲大為緩和。

    「謝了，老闆。」拉萊亞笑著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煙盒，拿出一支煙分給了他。

    「神聖王國的煙，你小子，真的了不得。」

    「你看，我跟你說過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說完，拉萊亞揚了揚眉頭，然後走上了通往二樓的台階。

    在走到頂上，轉向走廊的時候，年輕人的臉上不再有笑容，他冰冷著臉，直到在屬於他的門前，當推開房門的時候，笑容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

    「我回來了。」他這麼說道。

    「歡迎回來。」坐在床沿的精靈少女看向他，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拉萊亞，你回來了。」

    「是的，我找了我的關係，四葉，別擔心，過兩天你就能做手術了。」

    「手術……真的能夠治好我嗎。」

    「當然，你看，我的手臂。」

    掀起袖口，拉萊亞看著眼前的少女：「別擔心，我說過，我為至高服務，我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謝謝你，拉萊亞。」精靈少女看著拉萊亞：「我們……」「我們是家人啊。」

    拉萊亞微笑著撫摸著眼前少女的腦袋。

    四葉，哪怕我們的家已經沒有了，我們依然是家人啊。

    ………………

    「星熾，我要買那個。」

    正心不在焉地看著街道的年輕守夜人聽到了他的同伴的呼喚，他扭頭，看著站在泰南人手藝人的小攤子前的少女。

    「吃甜食會長胖的，露娜。」他同樣心不在焉地說道。

    「這是我聽到的最不負責任的託詞，你真的覺得一個人偶能長胖嗎。」正在用期待眼神看著自己主人的少女用不滿的語氣說道。

    呵呵，星熾翻了一個白眼，然後走向了自己的同伴：「拜託，你還知道你是人偶啊，露娜。」，一邊走，星熾一邊伸手摸向自己的錢包。

    「你在幹嗎？」露娜看著星熾仿佛像是將手忘在了口袋裡一般狂摸，露娜非常疑惑地問道。

    「錢包……不見了。」停下了無意義的尋找，星熾看向露娜：「我記得我帶上錢包的。」

    「我的主人，你的年紀還沒有大到如此忘事的地步吧。」人偶少女雙手抱胸。

    「真的，我記得我帶錢包了……該死！我的煙盒怎麼也不見了！」星熾一摸另一側的口袋，立即發出了悲鳴。

    他的人偶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後用懷疑與鄙視的目光看著主人的少女揮舞起了她的毒舌：「你還抽菸！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你還會抽菸！我要告訴羅蘭老夫人！」

    「有話好好說別告訴我媽！」她的主人發出哀嚎，然後摸到胸口的年輕人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該死！我媽給我的懷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