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怨我,我無話可說。但請你記得,我畢竟是你的親人,我永遠都希望你安好。」
黑影如此說著,似乎有些哀怨又似乎是無可奈何。
然而任千繪的回答卻比他的預期更加強勢。
她伸手輕點空氣,黑影便好像是身體完全由泡沫構成一般不斷地破裂和潰散。
當黑影將要消亡的時候,任千繪轉過頭,對唯一能看到這段記憶的楚若惜莞爾一笑:「我的命是他的,我會為了他好好活下去,除了他誰也不能奪走我的命!」
看著這美麗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楚若惜不由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女人!
好黑暗的記憶!
……
三天以後,黑月和白日交接的日子,楚若惜再次見到了球球。
它以難得一見的端莊趴在高出地面十個成人的身高的圓形廣場正中,幾百階梯如廣場的輻射波一圈又一圈的蔓延著,每一處都被刻上了古老得近乎詭異的文字,三百多根石柱圍拱著廣場,若是讓研究羽落王朝的人看見此處,他們會驚喜得瘋過去。
這是羽落王朝的法陣,並且是活著的法陣,白日和黑月的交接的時候,它會復活,產生改變世界的可怕力量!
楚若惜走進會場,看到球球身旁擺放著來自九界的寶物,還有很多完全看不出來自哪個世界的寶物,這些東西堆在地上,構成新的法陣紋飾。
此時一切都是那麼的冷靜,也是那麼的嚴肅,空氣有了重量,壓得人不敢說話。
褪去一切、只是以任千繪的身份站在楚若惜面前的女人溫和地笑著,說道:「你害怕嗎?」
「為什麼我需要害怕,如果儀式失敗,會死的只是你。」
楚若惜淡淡的笑著,伸出手。
任千繪從懷中取出兩枚戒指,一枚放在法陣最中間一枚戴在自己手上,隨後,儀式開始了!
法陣放出激烈的光芒,所有的寶物都開始發光,踏古也發出了荒古的吼叫,天空仿佛瞬間有了百餘個太陽一般,黑月和白日交錯,耀目到了極點。
隨著光芒越加茂盛,精靈們一一呈現。
這是傳說中只侍奉於神的精靈王,每一個都生得纖細而溫柔,精緻宛如少女,又是少年般挺拔,花一般纖美的身體散發著自然的驕傲,帶著淡淡的冷靜,這是王者的冷靜,是身為王者的冷淡和背負。
「能把你的血借給我嗎?」
任千繪平靜地說著,楚若惜伸出手,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掌心,隨後大量的鮮血順著手指縫流了出來。
「好痛……」
哀鳴還沒有發出,耳旁就響起了古老的旋律:「命運的繩索,未來的方向,神的時代已經遠去,為何墓碑上依舊祭滿鮮花?誓約之子,命運之子,何來痛苦何來悲傷?命運的解答,請你們告之。」
這是神的聲音嗎?
楚若惜有些惶恐,直接在腦海中響起的神聖古老的音符壓得她喘不過氣。
任千繪卻似乎早有準備,閉上眼,平靜地回答道:「……我欲抱住你,我最親愛的你,但是我不能張開雙臂,因為我曾經軟弱膽怯……神靈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讓我再一次抓住、抓住我願意用一切交換的寶物……師父,我愛著你愛著的這個世界,為此我違背我的仇恨向那不知身在何處的神靈祈禱,請願他引導你回到我的身邊,請他代替無力的我溫暖的抱住你……」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面色正急劇蒼白,但是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安詳冷靜,帶著悲傷與無奈。
每個字符都帶著詩意的韻腳,以及靈魂不能承受的痛。
「如果真的有神靈……」
楚若惜抬起頭,唯有如此才能讓隨時可能奪眶而出的眼淚回到眼眶。
天空早已激烈改變,黑月白日交錯,巨大的能量在看不見的力量的吸引下全部沖向這個強行鏈接過去和未來的法陣!
地面開始發光,地面變得透明,無數不能明白的畫面閃現而過,一層又一層的白光湧出來,那是羽落王朝還沒有開始的時代就存在的光芒!
只能被稱為神跡的溫暖白光擁抱了受盡苦難的任千繪,古老的語言化為華麗的波紋,在她蒼白的身上流動,她卻只注視著白光深處的石台之上,一個新的身體正在形成。
當身體逐漸從虛無變成真實,當男人緩緩坐起睜開眼睛的時候,分別的痛苦,相愛的折磨,一切都不再存在。
世界也只剩下了彼此。
那一瞬間,楚若惜理解了任千繪的執著,這個男人並沒有讓人永遠不能忘懷的俊美容貌,身材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微標誌一些,但是他的眼睛卻是那麼的美麗,明明受盡折磨卻還能露出溫柔,他的嘴角也總是浮動著好像春日的暖陽一樣暖人心扉的笑靨。
被他注視的時候,心會忍不住的痛,仿佛被世界最溫柔和最慈愛的目光注視著,悲傷的暖流緩緩淌過。
球球也難得地不再聒噪,任千繪看著新生的任千山,嘴角一陣痛楚的抽搐後,吐出一行字:「師父,徒兒讓你失望了。」
隨後,她撲倒在任千山的懷裡,眼淚控制不足的流出,仿佛要把分別後經歷的所有痛苦、思念、壓力和委屈都通過這一陣痛哭發泄出來。
任千山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看著這溫馨得讓人顫抖的畫面,楚若惜忍不住後退,在這一刻,她是多餘的,球球是多餘的,所有的人都是多餘的!甚至,整個罪域也是多餘的。
或許,我應該離開一下。
如此想著,她按緊還在止不住的流血的左手,示意一臉開溜表情的球球跟她走。
然而,一人一獸還沒來得及走出法陣的白光範圍,青衣已經一劍飛過來,封住了他們的去路。
「不許走!」青衣一板一眼地說道。
楚若惜剜了她一眼,道:「你能決定什麼?還有,他們現在的情況」
「我們現在的情況我們心裡很清楚,」任千繪抬起頭,對青衣道,「你和她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