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致本擬稍占了上風,便即假輸給葉求知,哪知絕招使出來以後,葉求知也就起始時有些手忙腳亂,窮於應付,但很快就緩了過來,與他搶攻,當下倒也不急著認輸,與葉求知對戰起來。
他雖然熟讀佛經,無一般人的爭勝之心,但畢竟少年人的性情未脫,總想要看看他與葉求知之間究竟孰高孰低後方才心甘。何況遇到了葉求知這樣難得的對手,一時戰得興起,並不想就此輕易結束。
弘致想道:「他一味的與我搶攻,無非是讓我無暇施展《大金剛輪印》,看來他對此頗為忌憚。」當下一個《外獅子印》施了過去,想控制住葉求知的身體,使其不能動彈,再不濟也可阻礙他的行動,使其速度放緩。
葉求知正出指如風時,忽感到身子有些僵硬,不能自如,心道:「好啊,果然使出了這一招。」他搶攻之初,便已料到弘致有此一著,因此上並不慌張。
他熟知《外獅子印》,知道它非一般的束縛術可比。普通的束縛術只要身法夠快,就可躲開,但《外獅子印》只要神識之所達,無不在它的範圍內,除非你逃出它力量及不到的地方,這便是佛家心力的厲害之處了。
這如果不是決戰,葉求知大可遠而避之,繞著遊走。可總是避而不戰,無異是認輸了,好在他早有定計,立即打了個《元明執印》。
五行宗歷來沒少與妖魔鬼怪,及一些邪教之徒打交道,這些異類之中不乏善使蠱惑人心,動搖人本真的邪術,《元明執印》正是由此而創。《外獅子印》雖然不是邪術,但亦屬神識一類,由識進而控制人的身體,《元明執印》正可與之匹敵。
弘致本道《外獅子印》一施,就算不能控制對方,亦可使其動作遲緩,但葉求知只是一滯,便即恢復如常,大為驚訝。他又連催了兩催,對方仍不為所動,心中奇道:「這不是《內獅子印》,不想五行宗亦精擅神識之學。」佛家本以心力見長,竟撼對方不得,可見葉求知神識之強亦不輸於他,不由得對葉求知深感欽佩。
底下眾人見他們兩個鬥力鬥智,又斗到神識,俱不禁感嘆,此二人年齡雖小,但論打鬥除功力不及那些前輩們外,應對之妙,卻不輸少遜,端地十分精彩。
正在葉求知與弘致斗得難解難分之際,忽有一人突然出現在他二人的身側。此人倏地現身,在場的諸人事前誰也沒有感知,不約而同都一起站起身來。
褚天章等人一看大喜,原來來人是那天倏忽出現,又突然消失的那個僧人。
葉求知與弘致打得正酣,猝然間心生警兆,升起一股想要逃離當地的念頭,接著有人驀地橫身插進來,擋在了他二人的中間。葉求知與弘致大吃一驚,雙雙躍開,兩人的攻擊倶落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峭立當空,於兩邊的攻擊渾不理會,只冷冷地看著葉求知,任滿天劍光及光弧落在身上。葉求知直到此時方看清楚來人,心中怦動,明白了剛才何以莫名心悸,原來是那劍感到敵人來臨,生出逃跑之念。
那僧人盯著葉求知,說道:「那小和尚呢?」
自這僧人一來,那劍便收斂聲息,如死了般寂臥在指環里,就是葉求知也是感知不到。葉求知回道:「見過前輩,那天那位小師父將我抓走後,在半路上就放了我,他現在的去向,晚輩也是不知。」
這僧人看著葉求知,不住地打量,臉上露出奇怪之色,說道:「是嗎?」
葉求知正待要答,忽見師父劉光濟從遠處走來,來至他的身邊,溫言說道:「那小和尚現在在哪裡,你告訴為師?」
葉求知一見到師父,忍不住熱淚盈眶,哽咽道:「師父。」
劉光濟仍柔聲道:「那小和尚在哪裡,你告訴了為師?」
葉求知道:「是。」便欲據實以告。忽然周圍照進來明黃之光,天際之間響起了陣陣梵唱,劉光濟的臉頓然不清起來,一會兒是劉光濟,一會兒又赫然是那僧人,兩人的臉不時在葉求知的眼前交替。
葉求知心頭一陣迷糊,驀然劉光濟的臉倏地放大,占據了他整個視線,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道:「告訴我,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葉求知心魂搖曳,不由自主地就想一吐身世。猛然天邊亮起一個光點,迅速放大,但見一片汪洋急涌而來,怒滔之中插著一把沖天巨劍,一個和尚端坐在其中,與對面占了半邊天的劉光濟的大臉對峙。
二者對視片刻,俱各露出複雜之極的表情。坐在劍上的和尚問道:「你……你是何人?」
劉光濟道:「你……你又是誰?」
劍上和尚搖頭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在哪裡?」
劉光濟道:「你要知道他在何處,大可跟我前去?」
劍上和尚道:「不行,我另有要事,此事一了我必會去找他,他想必也極想見我。此人你不能傷他,還不退去。」
劉光濟凝視了和尚一刻,道:「好,他若知道你在,定然十分高興,極盼與你一會,望你早日過來。」倏地從原地消失。
葉求知剎時就覺天地遠去,時間倒轉,汪洋又迅速從來處退回,好似之前什麼也都沒有發生,眼前卻次第出現那名僧人、弘致,及地上的眾人。葉求知露出茫然之色,似之前恍了一下神。
那僧人看著葉求知,眼露深思之色。忽地一人橫身擋在葉求知的身前,向那僧人道:「不知高僧到訪,有失遠迎。」卻是杜尊使的分身。他本坐鎮澞塬門,防有意外發生,及見此時葉求知有危險,因而現身來救。
那僧人似有所料,並未露出驚訝之色,說道:「原來澞塬門尚有你這麼一位高手坐鎮。」
底下眾人驀見有兩位前輩高人同時現身,俱是振奮。杜尊使道:「大師如何稱呼,在十方寺中司理何職?」
那僧人道:「小僧法號不提也罷,料你也沒聽過。至於司理何職,只一普通僧人罷了。」
杜尊使一聽,微有不悅,縱然此刻雙方有些不快,但同為名門大派,也不致就此鬧翻了。這和尚連個名號都不肯見示,未免有些不夠肚量,有失名門高僧的風範。他說道:「大師來得正好,不知大師對此間之事可有什麼高見?」
那僧人淡淡地道:「你我兩家皆有奉行宗旨,我佛教普渡眾生,拯人於苦海,你道教清靜無為,順之自然,兩下各行其事,並不衝撞。何以至今你等卻不許我們弘揚佛法,此不既違你道家的清靜無為,又干擾我等修持嗎?」
杜尊使道:「貴教普渡眾生,拯人於苦海,著實叫人起敬。然人性恰如天道,當順之應之,自由自化。貴教大加宣揚,猶在人心上築一樊籬,只聞一家之言,不聽其它聲音,這恐非好事。」
那僧人道:「你道教虛靜恬淡,更重在山林,如今卻又怪得誰來?」
杜尊使一聽,不由有氣,說道:「這麼說來,貴教是沒有協商的餘地了?」
那僧人向下方的眾人看了一眼,道:「你們不是約好了在此決鬥嗎,那就以手上的功夫決定好了!」
杜尊使見他話極平淡,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更加生氣,說道:「大師如此說,想必有驚人的藝業,杜某不才,想領教幾招?」
那僧人道:「那好極了,我難得出來一趟,正要會會天下的高人。」
杜尊使暗哼一聲,道:「大師請跟我來吧。」將身一縱,遁入虛空之中。他觀此僧人似不懷善意,留在此地大為不妥,是以引他遠去。
這兩人一走,底下頓時譁然,眾相議論起來。有人說這次佛教乃是有備而來,刻意顯威,欲想震懾大家,叫眾人不敢起異心。亦有人說看來佛教還是忌憚了咱們,要不然又何以派高手至此,不如大家趁此聯合了起來。
易青崖聽了眾人的議論,心中一喜,大伙兒都對佛教心存不滿忌憚之心,那麼他的大計施行起來便容易得多了。當下暗暗觀察,看誰有聯合之心,待事後好去遊說。
真慧不禁苦笑,他之所以故意來遲,便是不欲過多地牽涉其中,讓道門一脈誤會,以為此事有佛教在背後支持。但又不能不來,以免寒了真化門等人的心,及墮了佛門的名頭,故而在雙方爭辯之後,約下了賭局才現身。不料這位本門前輩一來,便引得群情洶洶,使得他之前的用心全付諸了流水。
褚天章等人卻先是一喜,後又一凜,暗道好險,不料對方竟有個化神高手在此坐鎮,好在之前沒有造次,否則那位化神高手一出,他們就要在眾人面前出醜了,所幸己方這邊也趕來了一位前輩。
葉求知與弘致立在空中,不知是該戰還是該退,兩人一使眼色,雙雙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