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際,驀聽得澞塬門裡一聲厲嘯,一人從中沖了出來。此人一見眾人,陡地折了個方向,向另一邊飛去。
葉求知心頭一震,寧師叔怎麼出來了?她有人看守,且真力被封,又是如何解脫的?難道是她與懷風功力相若,時間一久,被她偷偷地給沖開了,還是有人將她放了出來?若是有人放她,那麼此人又是誰?他這時候放出寧師叔,分明是不安好心,他又是如何進入澞塬門的?莫非是趁澞塬門此時人多混雜,內部空虛,混了進去?
就在葉求知思索之間,成俞中與遲垣等人已身形一晃,截住了寧無玉,那邊真化門幾人也已飛了過去。寧無玉的一聲厲嘯,頓時引得人人齊皆看去,他們的眼神何等銳利,寧無玉甫一出來,他們便已察覺此女子的情狀不對。
成俞中袍袖一拂,便制住了寧無玉,正要帶其離開,褚天章問道:「且慢,這女子是什麼人?」
遲垣冷冷地道:「她是什麼人與你有何相干,為何要向你交待?」這褚天章此前獨闖澞塬門,抓走了澞塬門的弟子,害得他無故慘死,這次又糾集人手,上門鬧事,因而遲垣對他殊無好感。況且他問話之中,語氣咄咄逼人,是以回答時也不再客氣。
褚天章嘿嘿冷笑,道:「我瞧這女子一臉的戾氣,分明是入了魔。斬妖除魔正是我輩當為之事,怎說與我何干?」
這時有人道:「啊,這不是介贔門的寧道友嗎?」此次來人眾多,不乏有認識寧無玉之人。
大家猛地記起當初寧無玉上山時的情景,本來還道是懷風挾持了她,欲待解救,這時聽褚天章一說,恍然省悟原來是寧無玉中了魔,才致如此,不由得都看向寧無玉,眼中露出憐憫惋惜之情。修煉之人一生中不知要經歷多少磨難,更要時時提防雜念叢生,心魔侵襲,一個不慎,不免墮入魔域,萬劫不復,是以人人都心有戚戚焉,暗自凜懼。
褚天章道:「原來該女是介贔門的弟子,怎麼,你們難道是要維護這魔頭嗎?」
成俞中暗皺眉頭,不想事情還是到了最不願意面對的局面,說道:「她入魔還未太深,尚還有救。」
真慧道:「阿彌陀佛,讓我來看看。」他到了之後,已從懷風處聽說了此事的原委。
他走到寧無玉的身前,仔細查看了良久,最後搖搖頭,嘆息道:「這位女施主中魔已深,小僧也無能為力。」
成俞中與葉求知心下同時一沉,葉求知心中與那劍說道:「前輩,這位便是我寧師叔,她還有救嗎?」
那劍訝道:「她就是你師叔,怎麼我看來她與你不一樣啊?既然如此,我為何要救她?」
葉求知不知他為何執意將自己認作同類,而卻道寧無玉不是,難道自己真有什麼特別之處嗎?聽他不願意相救,不由得大是焦急,心想該怎麼想個法子,讓他出手。忽想起幻境中他左衝右突,殺氣沖天,大殺四方的畫面,說道:「前輩,你莫非忘了你當年是怎麼到的十方寺?你難道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而死嗎?」他從該劍的隻言片語中推斷,估計當年正因他殺氣太重,因而才被十方寺的高僧收伏,留在寺中渡化,是以出言相激,以期他生出同病相憐之心。
果然,那劍聽了後不語,過了一小會兒,說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就出手一試,但能不能救,還要看她的造化。」
葉求知聽了又喜又憂,喜者,那劍答應出手相救,憂者,聽他語氣,他也殊無把握。
他心裡在與那劍講話,耳邊卻聽到褚天章說道:「此誠不幸,不過貴門卻要怎麼處置此事?」
成俞中道:「我自帶她回去,交由掌門處決。」
褚天章道:「就怕貴門到時心慈手軟,不捨得下手。」
成俞中沉聲道:「卻依閣下該當如何?」
褚天章道:「本來這是貴門之事,我等外人無可置喙,但邪魔外道一向為禍甚烈,是天下人之公敵,我等說上兩句也不為過。我以為該女既已入魔,那便是另一個人了,再非貴門弟子,貴門也無需再念手足之情,同門之誼,應及早除去為好。」
他此言言罷,除五行宗這邊的人外,其他人都緩緩點頭。成俞中眼望真慧,說道:「大師也這麼認為嗎?」
真慧道:「阿彌陀佛,此女旦要有一絲可能,小僧也定當盡全力挽救,只是她此時已魔念深種,無法根除,還望施主痛下決心,她亦得此解脫。」
成俞中看著寧無玉,只見她滿臉戾氣,眼露凶光,惡狠狠地看著眾人,似要擇人而噬,大非往日的模樣,不禁又是痛惜,又是猶豫。他心腸硬了幾硬,緩緩抬起手來。
眾人一時無聲,俱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悲劇。成俞中正待舉掌下擊,忽然手上一輕,寧無玉已被人夾手奪去,就見天邊人影一閃而逝,快得不可思議。
直至那人消逝,成俞中方才回過神來,心中兀自震驚道:「什麼人這麼快,我竟不及反應,是杜尊使嗎?」
其他人亦是一樣震驚,驀地又是人影一閃,一個人飛快地追去,速度同樣驚人。隨後朱鳳欣「啊」地一聲輕呼,也追了過去,只是她修為平平,其速遠遠不及前面的兩人。
原來她一直將注意力放在葉求知的身上,及見眾人要殺寧無玉,她心中不忍,待得眼前異變突起,再一看葉求知,竟然不見了他的蹤影,還道他也被那神秘之人抓走了,因此想也不想,拔足便追。
這時,眾人也發現了少了兩個人,一是葉求知,一是那太初觀的傳人易青崖。
葉求知藉助那劍之力,遽地從成俞中手中奪走寧無玉,正待要找個無人之所,為寧無玉治療,忽然那劍說道:「那姓易的小子追了過來,且看我與他誰更快。」當下放速疾馳。
葉求知心道:「他追來幹什麼,莫非自恃正道,想將寧師叔趕盡殺絕嗎?」心想他有一件神器,倒是不好擺脫。
過得一刻,那劍說道:「他媽的,這小子追得好緊。」
葉求知心懸了起來,問道:「不能擺脫他嗎?」
那劍道:「這要是在我全盛之時,他又怎能追得著我,只怕我稍一露氣息,就管叫他嚇得屁滾尿流,又焉輪到那和尚欺負到我頭上!」語氣中大有不忿之意。
葉求知想起他秋泓一般的劍身上,赫然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色花痕,猶如一條血龍一般,令人心悸。他本道這是劍上的花紋,此時想來卻更像是裂痕,於是問道:「前輩身上有傷嗎?」
那劍道:「當年我曾與那魔道第一魔兵一戰,不幸雙雙受傷,還沾染了一絲魔氣,要不然豈容這兩個小輩撒野!」
葉求知一聽,不由聳然動容,此劍能與魔道第一魔兵抗衡,那定然極為了得,在天下神兵當中,也可算是名列前茅!當下恭敬道:「不敢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那劍道:「我名為『不當劍』,既有我之一出,誰與爭鋒之意,又有殺戮太重,不當面世的寓義。」
葉求知念著「不當」二字,但覺一股凌厲睥睨之氣撲面而來,又有一絲不祥的宿命的意味在裡面,說道:「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不當劍道:「這要是放在以前,我豈容有人在我面前有一絲放肆,早一劍劈了過去。但這些年來在十方寺中參佛,也算有些領悟,便不與他們一般計較。這一路與那和尚躲迷藏,倒也並非無功,且看我如何甩掉他們!」
此話甫畢,葉求知便見眼前的景色不斷地變幻,想是不當劍正帶著他上天入地,穿山過海。
過得一刻,不當劍得意道:「那拂塵終究道行還是太淺,又怎追得上我!」
葉求知道:「拂塵?」
不當劍道:「就是那易小子倚為依仗的神器。」
葉求知恍然,難怪那天那神秘高手試探易青崖時,他有漫天白絲護身,原來是柄道家的拂塵。
便在此時,不當劍忽叫道:「不好,那和尚追了來。」當下掉頭便跑。
葉求知心中叫苦,怎麼這個時候那僧人偏又追來,卻不知他與杜尊使的勝負如何?如要不趕快找個地方救治寧無玉,只怕耽得越久,寧無玉越是難治!
葉求知焦急萬分,說道:「到澞塬門去。」這時也只有杜尊使能攔得住那僧人,且殺個回馬槍,那僧人與易青崖未必料得著。
不當劍道:「好計。」掉頭往澞塬門趕去。
行至半途,不當劍忽道:「你那女伴就在前面。」
葉求知奇道:「什么女伴?」
不當劍道:「就是在澞塬門外一直在你身邊的那個女娃兒?」
葉求知道:「就她一個人嗎?」
不當劍道:「是,就她一個人。」
葉求知心道:「朱師姐怎麼一個人來此?」隨即想到,定是他突然不見了,朱鳳欣因而過來尋找,不由得心下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