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好像聽到了什麼細微的聲音,是一個人在叫喊著什麼。
「全防禦系統下線……檢測到敵對目標入侵,運行緊急解凍程序……id#0001夏洛特·盧梭身體檢測通過,進入緊急解凍序列……」耳邊更加嘈雜了,這一次是某種電子提示音。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聲音,說著聽不懂的語言,那個聲音似乎有點過於興奮了,以至於將還在冷凍狀態中渾渾噩噩的李維107c都給驚醒了過來。
「怎麼……」
迷糊中睜開了眼睛,李維發現自己面前下方有兩個物種不明的傢伙正在搗鼓著冬眠艙的操控面板,再往上看,眼前的景色早就不是記憶中基地的陳設——透明的天花板上覆蓋了厚厚的泥沙塵土讓這裡看起來更像是個洞穴而非指揮中心,天花板上還被人打了個洞透出些許陽光,苔蘚和藤蔓沿著曾經光潔的基地牆面蔓延出生機勃勃的混沌圖畫,地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整個削掉了一塊只有支撐著冬眠艙的基座還保留著,讓大廳中央的冬眠艙變得如同教堂中的聖像那般顯眼而突兀。
「&¥#¥#!」下面那些因為視角問題完全沒注意到李維已經甦醒的入侵者又發出一聲興奮的叫聲,因為隨著解凍程序完畢冬眠艙的艙蓋正漸漸打開,他們似乎將逃生系統的緊急處置當成了自己胡亂操作造成的結果。
是敵人攻進來了麼?!因為解凍不完全思維還不怎麼通順的李維下意識地判斷到,他急忙試圖調動全身的納米機械做好最壞打算,這一調動不要緊,李維這才發現身體中納米機械的濃度高到他從未經驗過的程度,他這才記起這副軀體並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最後一個泰倫人,那個自己放棄了生存機會將未來交到自己手中的女人,泰倫的滅絕或者已經成為了歷史角落的灰塵,但對於他這個從那個時代中驚醒過來的遺孤來說,那時候的情景就是剛發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一股無名的怒火從胸中升起,憤怒,會干擾到冷靜的憤怒,李維曾經最鄙視的情感之一,現在正在他心中難以抑制地燃燒著,李維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感情失控的理由。
他需要一個發泄途徑,而眼前正好有這麼兩個入侵者。
「¥@##*#……」下面的兩個入侵者中比較高大的那個爬上來似乎想確認李維的生死,可當他鑽進冬眠艙散發出的霧氣想近距離觀察李維的時候,迎面撞上的確是一雙暴怒的眼眸向他投來充斥著殺意的目光。
「&¥?!」入侵者被嚇了一跳,以至於身體都失去了平衡開始往下跌落,可還沒等他的身軀接觸到地面,他就感覺到了另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將他強行從半空中拉起硬生生地禁錮在了空氣之中。
「&¥#¥!」另一個個子嬌小的女性入侵者當即發現了不妙,她急忙想放出屬於自己的納米機械去對抗迎面撲來的禁錮攻擊,可惜她的努力才開了個頭就被李維釋放的大量納米體給徹底瓦解掉了,和她的同伴一樣,她也在眨眼的功夫就被李維用納米機械編織的合成枷鎖定在了原地。
「姓名、所屬、目的,說!」眨眼間控制住兩人的李維從冬眠艙中一躍而下,右手直指被吊在空中的入侵者,閃著灰暗光澤的納米體合成劍刃沿著他的手臂頂在入侵者的喉嚨口。
場面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那名入侵者用恐懼又帶些莫名的目光可憐兮兮地看著李維,張了張嘴但最終沒有出聲。
「錯誤答案!」將對方的沉默當成了抵抗,李維將右臂稍微偏移一些,劍刃照著入侵者的鎖骨處就捅了進去!
「啊!&#¥&#¥!」納米劍刃輕易就撕碎了入侵者身上脆弱的皮甲,血液掛在穿透到入侵者後背的劍尖上又迅速被高速移動的納米機械磨碎成看不出顏色的微小物質,肩膀被刺穿的入侵者發出一聲痛叫,接著就是一長串似乎是咒罵卻又聽不懂的語言。
等等……這傢伙是不是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入侵者的反常反應終於讓暴怒中的李維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李維向來冰冷理智的性格趁機重新占據了意識的頂峰,他看著對方了一會,揮手解散掉集合成劍刃的納米體開始仔細觀察這兩個把自己喚醒的入侵者。
被自己吊在半空中插了一劍正在憤怒叫罵的傢伙明顯是個克隆,剛才劍刃中的納米機械提取的數據結果證明他和克隆體的基因吻合率高達99以上只是他體內的納米機械含量甚微這點和身體內天生被注入了部分納米體的克隆不一樣。會出現這種情況倒不奇怪,因為在自己主持的黑島計劃中全世界的納米體都被回收到了基地附近,除了體內擁有永動核心的泰倫人外其他所有物種體內都不應保有任何納米機械了才對。不過這麼說來另一個女性入侵者的狀況就很奇怪了,她應該也是個克隆,或者說部分上是克隆,她和標準克隆的基因吻合率在90左右,而且她體內的納米體濃度嚴重超過了標準克隆應有的安全劑量,這導致她明明已經是一個存活了近五十年的成年體身高卻只有一米四不到,面容上也更接近青春期初期而不是成年人的容貌,這肯定是為了供給過量的納米體而分流了她身體中本應用於成長的營養造成的結果,可說是幸運也是不幸,這種「營養不良」的狀況在出了故障的納米體的維持下會降低新陳代謝的水準,使得眼前的「變異克隆」具有遠超普通克隆的壽命。
「到底是怎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李維茫然地看看眼前這兩個奇怪的傢伙,這時他的餘光掃到了大廳中原來是操作面板的位置,那裡是黑島計劃中自己堅守到最後的崗位。
啊,對了,自己是被冷凍起來了啊!現在是什麼時候?幾年後?幾百年後?幾千年後?本該保護黑島基地的納米體呢?那之後的世界怎麼樣了?還有為什麼這些語言不通的傢伙會出現在這裡……無數疑問猛地衝上李維的頭頂讓他無法再思考其他任何事情,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積滿了塵土和苔蘚的控制台前試圖讓電腦解答自己的疑問。
合成劍刃輕易地掃清了覆蓋在面板上的堆積物,下面的控制面板看上去還算完好,李維把手掌按在啟動屏幕上卻沒有任何反應,黑島基地的所有系統似乎都在時間的消磨中損毀了,只有設計上就是為了承受時間考驗的冬眠艙還在忠實地運作著直到自己醒來,那麼……
冬眠艙上應該有計時器才對!想通了關節的李維一把推開被自己吊在半空中的入侵者撲在冬眠艙的控制面板上。
「快啊,幾百年也好幾千年也好,先給我個答案!」手指飛快地在面板上按動著,李維迫不及待地渴求一個答案。
「距離上次響應的時間,三千四百九十五年十個月零七天。」終於,冬眠艙給予了李維精確而殘酷的解答。
「!」這一長串數字讓李維整個人都木在了原地。
三千五百年!自己被凍在這裡幾乎三千五百年!泰倫和塞伯利安的漫長戰爭、克隆的誕生與反叛、泰倫人絕望的拼死一搏,所有這些全部都成了可能早就被倖存者遺忘的上古歷史,要知道人類從茹毛飲血的生物鏈一環進化到世界的統治者也不過就是三四千年而已,世界的變化已經陌生到了連語言都早已不是自己那個年代通用語的地步。
「……」也不知道這麼呆呆地站了多久,兩個入侵者嘰嘰喳喳的拌嘴聲才算是把面色死灰的李維重新喚醒,儘管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李維還是直覺性地能感到這兩個奇怪的傢伙不是在研討從自己手下脫困的辦法而是在互相指責對方讓自己陷入當前境地。
如果換成自己那個年代這兩個缺陷品都應該扔回生化爐再造去,李維心中暗暗鄙視著這兩個與自己疑似同類的傢伙的懈怠與墮落……不過就算是廢物也有廢物利用的價值,尤其是自己剛剛從冬眠中醒來兩眼一抹黑的現狀下他至少需要一個人把當今世界的狀況跟自己解釋清楚——天知道塞伯利安人在這三千五百年間已經進化成了什麼樣子,如果自己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輕易走出這裡他很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儘管想不出作為兵器被製造出來的自己在戰敗後還有什麼存在價值,可誰讓最後一位創造者給自己的命令是生存下去呢?當前首先就以生存為第一要務吧。
心中這樣下了決斷,李維開始認真聽起兩個入侵者的對話來,人類在分裂成泰倫人和塞伯利安人之前不同文化和地域的居民使用不同的語言,直到大分裂前夕才真正統一成通用語,不過那時候依然有不少早期泰倫人操持自己的過時母語,故此泰倫人腦中的納米體可以運行一套編程過的翻譯系統,只需要認真聽對方幾句話納米體就可以通過表情、動作甚至神經電傳輸和荷爾蒙分泌等身體細節來破譯整套語言。李維很慶幸現在的自己擁有的是泰倫人的身體,不然自己那副誕生於通用語完全推廣之後克隆軀體是不搭載翻譯機能的。
「?」約莫兩人吵了幾分鐘,還是那個男性入侵者反應過來自己正被觀察首先閉上了嘴,他轉而用一種謹慎的敵意目光盯著李維。
不過這時候閉嘴也無關大雅,因為翻譯進程已經差不多了,李維走過去凌空一抬手,剛才被自己推開甩到牆角里那個可憐傢伙又被合成枷鎖重新吊了起來。
「你……種族?所屬?姓名?目的?」上下審視了一圈這個身披原始皮甲的雄性生物,李維緩慢而清晰地吐出一串對他來說十分生疏的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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