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鐵王座 第一百四十章 向前！衝鋒！（二）

    遙望著高地上那些敵人搭建的臨時陣地，拜恩斯雖然感覺有些頭疼，但更多的是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逮住了！

    這幾天的追逐競速對於這個聖殿騎士團副團長來說真是一趟不怎麼愉快的行軍旅行，陌生的叢林、複雜的環境以及精通暗殺的叢林獵手，這一切都給拜恩斯所帶領的軍隊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更重要的是跟著格爾一行人鑽老林子，導致他們進入了人煙渺渺的原始叢林，後方的補給是沒有指望了，而慣用的當地徵用技能也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到了今天，拜恩斯他們所帶的補給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再追不上的話他們也只能打道回府，否則說不準能有多少人回到艾里布洛克，那樣的話對於拜恩斯本人的結局來說就不太美妙了。

    不過今天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作為一個經驗老道的指揮官，他沒有直接讓因為趕路有些疲憊的士兵們直接發起攻擊，而是讓他們先休息下，吃點東西恢復體力，而他自己則找了一個相對高點的地方仔細查看這處即將成為戰場的地點。

    觀察著戰場地形的拜恩斯很快發現了一個大問題——他所追蹤的獵物選擇的決戰場地對於他們這些來自韋恩群島的人來說實在是太不利了。

    因為環境人種緣故以及常年在島上的熱帶叢林作戰，教會裡的絕大部分士兵都是那種矮瘦的體型，這種體型在叢林這種複雜的地形環境中擁有不錯的優勢，可是正面作戰，那麼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格爾所選擇的高地正好位於一個下沉式谷地的中間，將整個谷地分割成左右不想連的兩片平地，谷地兩側都是巍峨入雲的峭壁，如果拜恩斯想要從側面繞道的話必然會遭受到來自高地上方的騎兵居高臨下的衝擊，這對於任何行進中的隊伍都是一種災難。

    那麼從側面的山嶺上方翻越而過，不經過谷地繞到高地的後方？

    拜恩斯打量了下兩側的山壁高度。搖了搖頭，誰知道還需要多少時間才能翻過去，而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那只有正面硬來了。

    觀察了一下高地上方的防禦狀況，可以看出雖然因為時間倉促而顯得有些簡陋，但是還是很有章法的，已經將地利在有限的條件下利用到了極限，拜恩斯自認如果換成是自己。估計也就能做到這樣吧。

    但是根據情報，這些敵人不過是村民加上零散傭兵的組合，怎麼會表現出這樣的水準？

    難道是情報錯了？還是有正規軍加入了他們？

    作為一個合格的將領，拜恩斯從來不相信僥倖，他立刻猜測可能是之前被打散的海斯霆正規軍的殘部可能有些加入了這些人，甚至有可能有高級軍官。

    拜恩斯馬上命令在所斥候全部放出去。沿著高地向四周搜索一遍，務必要確定不會有突如其來的敵人從側面偷襲。

    當除了高地以外的被拜恩斯派出的斥候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後，拜恩斯終於可以確定自己的敵人只有高地上的那一些人。

    「整隊！」

    已經休息了一段時間的士兵們立刻拿起武器來到了高地下方，粗略的排出了一個陣型。

    拜恩斯看著自己手下總共五百左右的士兵，再看了看高地上矮牆後方普遍花白的腦袋，頓時信心溢滿了胸膛。

    就算有地利又如何？斯拉克那教會的士兵們從來都是狂熱而不知畏懼的，在絕對優勢的兵力壓迫下。這場戰鬥的勝利者一定是我拜恩斯勳爵！

    聖殿騎士團副團長如是想，他也堅信於此。

    當然，那些士兵的傷亡已經被他下意識的忽略了。在斯拉克那教會中，這種底層的士兵不是精心挑選和培養的騎士團成員，他們從來都只是消耗品，對於教會高層的意義不過是數字的大小而已，反正無論損失了多少然後跑到教會覆蓋的領地上一召集，就會像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

    ……

    當亂糟糟的教會士兵們開始整隊準備進攻時。格爾作為這支隊伍的指揮官，策馬屹立在隊伍的最前方，這種在士官課程中被嚴厲禁止的指揮方式在此時此刻給了這些幾天前還不過是平民的人們莫大的勇氣。

    「報距離！」在教會士兵開始進攻的時候，格爾問躲在觀察哨里的獵人。

    「100米！」

    「穩住！」格爾大喊，策馬在隊形最前方來回馳騁，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對於自身的絕對自信讓他毫不在乎自身成為那些敵人的目標。這種顯得有些魯莽的英勇行為倒是讓新兵們的緊張感消減了不少。

    「80米！」

    「準備射擊！」格爾左手持盾，右手的艾菲羅斯用力的敲擊的盾面。「民兵幫助舉盾防禦，別被流矢給釘住了！」

    「50米！」第三次報數聲響起，這也是拉開戰幕的聲音。

    「射擊！三輪覆蓋！」

    噗噗噗……

    密集的箭矢劃破了空氣。如同雨點一般砸到了已經開始衝鋒的教會士兵頭上，跑在最前面的教會士兵們一陣人仰馬翻，十多個教會士兵頓時撲倒在地，但其他的教會士兵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毫不猶豫的繼續撲上，短短的五十米距離根本沒能拖延多少時間。

    格爾射殺了跑的最快的幾個教會士兵，勒馬來到了第一道防線後面，「獵人後退，開始自由射擊！民兵起身，準備近戰！」

    獵人們開始後退，退出一段距離後，開始朝自己面前的地上插箭——這樣能夠更為快速的取箭射擊。

    「放平長矛！」

    來自藍葉村的村長作為民兵隊伍的總指揮下達了命令，並揮舞著長劍激勵著民兵們：「放低身子，按照你們所學過的，低頭，武器握緊，不要猶豫，不要害怕，看到那些垃圾上來就狠狠的刺下去，記住。這是為了你們的家人而戰！」

    被鼓舞起來的民兵們紛紛從矮牆後面探出身來，手中的長兵器向前伸出，滿是仇恨的目光死盯著快速接近的教會士兵。

    「二十米！」突前崗哨的獵人也從隱蔽點跑了出來，一路低腰小跑，來到隊伍後方，這也意味著全面近距離接戰的到來。

    「決不後退！」格爾高聲大喊。

    「殺啊！」

    「為了家人！」

    下一刻，鋼鐵和血肉撞擊到了一起。聲浪刺穿了雲霄。

    ……

    看著己方第一排的士兵輕易的被刺倒在地，拜恩斯沒有絲毫不愉，如果這些敵人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也不可能和他周旋了那麼多天了，至於損失……

    這算損失嗎？

    因為常年待在海島上，那裡的潮濕天氣很不利於保養弓箭類遠程武器。相比弓矢斯拉克那教會的士兵們更擅長於使用吹箭，所以在隊伍里擁有弓箭的士兵很少，遠程攻擊方面根本無法與對方對抗。

    不過拜恩斯從來也沒有想過和對方比誰射的遠射的准。

    果然，他很快就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教會士兵仿佛不懼生死一樣，前赴後繼的撲了上去，一排人死絕了就再上去一排，如同洶湧的海潮一般前赴後繼。終於在交戰十分鐘之後，那些民兵們開始支持不住後退了。

    「差不多了。」拜恩斯喃喃自語。騎士團副團長揮手做了一個手勢，從戰鬥開始就沒有任何動靜的一百五十名聖殿騎士團騎士開始移動，在震天的喊殺聲中，那如同一個人一匹馬的整齊馬蹄聲依舊清晰可聞。

    這才是最終的決戰力量。

    拜恩斯從來沒有將勝利的希望放在那群低賤的士兵身上，在他眼裡，這些教會士兵不過是引誘對方露出破綻的誘餌，只要被他尋覓的機會。他就會用雷霆般的攻勢給予對手致命一擊，收割最終的勝利果實。

    突然，最前方的教會士兵紛紛倒地，一小支騎兵隊呼喊著高昂的口號從側面切入戰場，所向披靡的將沖在最前方的教會士兵們砍殺在地，就像是劈開水流的利刃，鋒利無可阻擋。

    頓時。高地上響起了難民們興奮的歡呼聲。

    面對著己方不利的情況，拜恩斯卻是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手勢也隨之一變，向前一指。整個騎士團開始加速！

    ……

    從戰鬥一開始，格爾就帶著騎兵們待著戰場的側後方等待著。

    他很清楚，最具威脅的敵人不是面前這些悍不畏死的教會士兵，而是那些靜靜的呆在高地下，但殺氣已經濃郁至能夠影響感官的敵方騎兵們。

    這一時間，格爾和拜恩斯的想法一模一樣，均視對方為該次戰鬥的最大的對手。面對獵物，格爾同樣可以保持著耐心，就像一個老練的獵手等待著獵物犯錯的那一刻。

    可惜，最終還是他必須要先進行改變。

    因為民兵們撐不住了。

    論戰鬥力，普遍經過訓練的民兵們不比這些亂鬨鬨的，除了勇氣之外沒有任何凸出點的土人士兵差；論鬥志，這些土人士兵兇殘成性，悍不畏死，但民兵們也滿懷仇恨以及保護家人的意志，絕不會被這些入侵者差上毫釐；論地利、組織性，也發揮到了他們能夠做到的極致，面對優勢數量的敵人的攻擊也不落下風。

    但是，畢竟民兵們的年紀普遍太大了，已經過了生理的最佳時期了。

    這時候，斯拉克那教會殺戮控制區青壯年的效果就體現了出來，不過十多分鐘，民兵們的體力已經撐不住了，不是他們想退，而是不得不退，簡易的矮牆已經被教會士兵衝出了幾個缺口，而且越擴越大，就算是那些射完箭的獵人們拿起武器加入進去，也阻擋不了愈發明顯的頹勢。

    「曼基齊，你帶二十個人從側面沖一下，給他們來個狠的！」

    「是，大人。」曼基齊揮舞著長矛，猛勒馬韁。「兄弟們，跟著我沖啊！」

    轟轟的馬蹄聲中，不過二十人的衝鋒就帶來了千軍萬馬般的聲勢，這支騎兵小隊就有如一把利劍狠狠的從側面刺入敵人的腹心，一時間前排的教會士兵紛紛翻倒，民兵們再次收復了矮牆防禦圈的大部分。

    在民兵的歡呼聲中，格爾臉色凝重，艾菲羅斯直指前方，帶著他身後僅存的五十多個騎兵開始踏入戰場。

    站在高地邊緣，格爾低頭俯視，看著海潮一般開始緩緩加速的聖殿騎士團，在看向側面，之前衝擊的一帆風順的曼基齊等騎兵已經慢了下來，反應過來的教會士兵們悍不畏死的撲上，讓他們漸漸失去了衝擊力。

    此時格爾突然開口：「其實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在私下談論中覺得不應該為了這些平民們和這些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戰鬥，憑藉你們的身手很有希望逃離此地，在這場戰爭中活下去，而不是隕落在此。」聲音低沉，但穿透力十足，足以讓身後的騎兵們都聽清楚。

    一瞬間，這個地方仿佛像是被從戰場中分離了開來，安靜異常。

    「我不想說我們是什麼救世主，事實上我們也不是，你們、我都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只是希望大家一同為保衛你們自己的家園盡一份力，像一個男人一樣，而不是失去了勇氣的懦夫。」

    格爾勒馬轉身，面對著手下的騎兵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或許我們會在這場戰鬥中默默死去，或許我們最終勝利活了下來，在老的時候能夠很自豪的向自己兒子、孫子吹噓這值得自豪的一戰，然後跟他們拍著胸口說我們當年就在今天，就在這裡，就像一個男人一樣為了親人、為了家園、為了自由戰鬥過，就像那些開擴了這個國度的先人們一樣！」

    「我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現在走的，我不會視你為叛徒，因為這是人之常情。」格爾高舉艾菲羅斯笑著說道：「願意跟我赴死的，向前兩步。」

    五十餘名騎兵同時策馬前進兩步，看著那閃亮的寶劍和持劍的年輕人，年輕的、成熟的、風霜的臉上都充滿了堅定和狂熱。

    「能和你們一起赴死，我很榮幸！」格爾收劍，橫在胸口，對著這些勇士行了一禮。「我死後，第一小隊長接掌指揮權，他死了就第二接掌，直到我們死絕為止！」

    「戰鬥！死絕為止！」騎兵們大聲狂呼。

    格爾轉身，直視著下方開始衝鋒的騎兵。

    「向前！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