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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斯霆的十月是一個鮮花與落葉共舞的季節。
枯黃的樹葉灑滿了道路,而正處於盛開期的尼耶莫花在路的兩側隨風搖曳,金色的花瓣和天上的落葉相得益彰,交織在一起貼著騎士的鎧甲上下紛飛,生機勃勃和凋零遺落相伴而行,別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這是來自附近地區諸侯的私兵們。
在西爾維婭公主的旗幟在艾里布洛克的城頭飄揚時,所有附近正在為國家未來疑惑的諸侯或者有實力者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小小的城市。
在埃里克的一手操辦下,西爾維婭對入侵者宣戰的檄文被散發到各處,給這些憎恨著入侵者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行動的人們指明了方向。
雖然大部分擁有實力者還處於觀望狀態,但也有一些諸侯已經聚集了兵馬,向著艾里布洛克行進,集結到了西爾維婭公主的麾下。
為了應對這個情況,艾里布洛克的東城門從白天到黑夜的一直開啟著,如饑似渴的吞噬著這些在日光或者火光映射下,變得閃閃發亮的鎧甲群,似乎永遠不會滿足。
「在下是塔裘拉領的領主邦加,今天來此是為了響應西爾維婭殿下抵抗韋恩人的暴行,請殿下允許我們追隨左右。」
「在下是坎克特德領主迪福達之子席爾瓦,我的老父在抗擊韋恩人的侵略時光榮的戰死,領地也被摧毀,我希望能代亡父為殿下效命,誓要殺淨所有的韋恩人。」
……
格爾看著下方的各地領主帶著他們的私兵來到廣場的高台下,向著高台上的西爾維婭公主表示敬意,紛紛自豪的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就這樣,來自各地的戰士匯聚到了西爾維婭的麾下,使得這個初生政權的軀幹一天天的愈發壯實起來。
當穿著特製盔甲的西爾維婭站到了台前的時候,歡呼聲轟然間爆發了出來。如同狂野無匹的海嘯席捲整個廣場。洶湧的聲浪間,無數的刀槍劍棍直指蒼天,金屬的鋒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形成一道完全由光構成的波濤,這種壯觀的場景讓所能見到之人都不由得從心中迸發出一股豪情。
「公主殿下萬歲!」
「海斯霆萬歲!」
「戎裝公主的榮光無限!」
……
只能歸於小女孩範疇的西爾維婭面對著這個就算成年人都難以克制的場景,絲毫沒有任何異色。她沉穩的站在台前,環視著台下無數張各式各樣的面孔。這時候不需要任何言語,西爾維婭只是安靜的拔出佩劍,指向天空,淡金色的光芒傾斜而下,將其環繞其中,就如同一座金色雕像。那一瞬間仿佛和永立於凱菲洛宮前的先王雕像重合在了一起。
「嗚哇~~」
頓時廣場上的聲浪爬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好壯觀啊。」
發出感嘆的是一個銀色長髮的少女,然後身邊坐在輪椅上的一個黑髮女神官微笑著給予了回應:「確實很壯觀,這個女孩或許會給我們帶來一個嶄新的世界。」
隨著女神官的笑意,那如同清冷月光反射在湖面般的那種難以言喻的華麗感就此流淌出來,周圍不遠的男性們都不由的多看了她幾眼。作為侍奉英格麗德女神的神官,卡梅麗塔在生活中也是一個很吸引男性目光的美女。
露卡琳雖然也是一個很出色的女性,可惜呆在卡梅麗塔身邊。她也不得不淪落為襯托鮮花的綠葉。
「或許我們正處於一個重要的歷史舞台,在將來會出現在詩人吟唱的詩歌之中,就如同那些過往的英雄一樣,格爾,你捨得這個舞台嗎?或者你的選擇是什麼呢?」
美麗的女神官將目光轉向了她和露卡琳身前的那個壯實身影,她的話也引起了露卡琳的關注。
格爾側身,露出半張沒有被陽光覆蓋到的臉龐,嘴角扯了一個弧度。沒有說話,而是選擇了轉身從後方通道徑直離開了這個被萬眾矚目的高台,毫無留念。
露卡琳立刻快步跟上。
在格爾的身影移開後,另一個這個舞台的主要角色出現在了女神官的眼帘中。有著異色雙瞳的男子面色平靜的恭候在公主的側後方,只是他那閃爍著火焰的雙瞳中可以得知他的情緒並不像臉上那麼平靜。
……
吹過林間道路的風猶如一把利刃切開了漆黑的夜色。
坐在馬背上的中年騎士感到了一陣涼意,忍不住的緊了緊肩上的披風,對抗著開始變得有些不算友好的天氣。
騎士名為曼斯坦丁。是斯拉克那教會直屬精銳武裝力量聖殿騎士團的團長,可以說在教會中的地位僅次於博維大主教之下。
不過即便如此,在這個讓來自韋恩群島的士兵們感到陌生的季節里,他不得不率領著麾下騎士團連日趕路。去討伐那些和神明做對的罪人,雖然他本身並不願意,無關情感,而是這個時機實在是太差了。
雖然在出發之時,身經百戰的騎士團長已經預計到這不是一趟輕鬆的旅程,但當實際走上這條路後,他才發現其中的困難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遙望天空,英格麗德女神已經蓋上厚厚的絨被,將美好的倩影藏在了無盡的黑色之中,缺乏了她的指引,地上正在行軍的人們就算點著火把也難以看清前方的道路。
真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啊。
突然,最前端的隊伍停了下來,一陣陣細微的騷動從前方蔓延了過來,驚醒了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曼斯坦丁。
「怎麼回事?誰讓你們停下來的?」
快速向前,曼斯坦丁很快就來到了隊伍的最前端,詢問著士兵們。
「大人,您看,這裡的橋被破壞了。」
曼斯坦丁順著士兵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前方有著一條約十多米寬的河流將前方的道路和他所處的位置割為了兩段,水流潺潺,在黑蒙蒙的夜中只能聽見頗為激烈的水聲,看起來貿然下河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而原本連接著兩片土地的木橋已經化為了一片殘骸。
「尋找合適的宿營點,今晚休息。派人去測探河流的深度,讓斥候們沿著上下游尋找合適的渡河點,明早再出發。」曼斯坦丁很鎮定的下達了命令,這個命令頓時獲得了士兵們的歡呼。
和士兵們的雀躍不同,曼斯坦丁的內心和表面上的平靜相反,充滿了憂慮。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次出征途中遇上道路被破壞的事情了。從他們離開美爾扎伊後這類事情就接連不斷,很顯然,那些艾里布洛克的異教徒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這次行動,也做出了應有的反應。
五天,這是曼斯坦丁帶領士兵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行進了的時間。按照預先計劃,此時他們應該已經屯兵於艾里布洛克城下。看著那些異教徒們躲在薄弱的城防後面瑟瑟發抖,然後他們這隻斯拉克那神的利劍將會教會異教徒們什麼才是信仰,在最短的時間內席捲艾里布洛克區域,將這裡再次收歸於神明的懷抱。
可實際呢?就是他們到現在還沒能摸到艾里布洛克的邊,一路上由於各種麻煩走走停停的,實際不過走了一半的路程,剩下的部分什麼時候能走完。就算是曼斯坦丁也是心裡沒底。
戰鬥即將爆發。
但不是在艾里布洛克城下,而是在這片茫茫的樹海中。
這是曼斯坦丁作為一個身經百戰戰士所擁有的敏銳嗅覺告訴他的事。
他也深信不疑。
事實上,敵對雙方日益激烈的斥候間的交鋒也證實了這一點,漆黑的樹陰中,每一分每一刻都有可能有一個生命在消逝,無論是己方還是敵方的。
而曼斯坦丁也時常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就好像是猛獸在捕獵前的那一瞬間,那種狂野的兇猛和嗜血的期待幾乎宛如實質。
如果可能的話。曼斯坦丁就想立刻率軍返回美爾扎伊,但他知道這不可能,博維大主教的意志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只能一步一步向著危險的敵人靠近。
他所能做的就是做好所有能夠做好的準備,全力以赴的迎接這一次挑戰。
只是結果如何,曼斯坦丁心裡並沒有底。特別是看到部分士兵的狀況後。
噗通!
一個士兵突兀的倒在了路邊。
曼斯坦丁正好看見這一幕,快步走了過去,看到幾個士兵已經將那個摔倒的士兵扶了起來。
「他怎麼樣了?」曼斯坦丁問道。
「大人,他病的很重。已經撐不過去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士兵回答道。
曼斯坦丁將目光轉向那個士兵,只見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雙目禁閉、呼吸急促,雙頰呈現著赤紅色,不用醫師過來看,曼斯坦丁也知道這是典型的疫病狀態。
「讓他走的輕鬆點,找個好點的地方埋了。」貌似隨意的叮囑了一句,曼斯坦丁離開了這裡。
這樣的行為看起來有點殘忍,在正常情況下都會尋找一個更好的處置方法或者更隱秘的,否則難免影響到軍心,不過在這個時候曼斯坦丁並不在意,就算那些目睹這事的士兵們也不在意。
那是一種麻木。
因為這並非單獨一例,在這五天的路途中,這已經是第二十六個因為生病而倒下的士兵了。長途的跋涉以及不間斷的戰鬥的負面作用終於開始浮現,曼斯坦丁很清楚如果沒有一個足夠好的環境給予這些士兵們進行調整恢復的話,那麼這樣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多。
現在還能依靠對於宗教的狂熱勉強支撐下去,但能支撐多久曼斯坦丁也沒有把握。
「只能希望儘早攻下艾里布洛克,讓部隊好好休整一下了。」曼斯坦丁有些憂慮的將目光投向手下的士兵們,聖殿騎士團的騎兵們還好,他們的身體狀態本來就是這些士兵中最優秀的那一部分,雖然有些疲憊,但還不至於像那些從湛藍領主軍隊中調過來的那些騎兵一樣精疲力竭。
噗哧。
身後一身輕響,血腥味瞬間濃了起來,然後是挖土的聲響。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頓了頓,快步離開了這裡。再也沒有回頭。
「斥候們的回饋情況怎麼樣?」
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區,曼斯坦丁見到自己的副官索內斯已經等在了那裡。因為和艾里布洛克方那些由本地獵人組成的斥候們交手頻繁,為了保證行軍安全,曼斯坦丁將所有的斥候以軍隊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並且制定了嚴格的戰時情報回傳條例,每一組斥候都必須定點定時向後方傳遞他們的現有信息。以免某些監視區域出現問題,使得軍隊沒能夠做出及時反應。
「報告大人,20、21、22三組斥候隊的匯報沒有準時到達,附近的幾組斥候已經向那個區域靠近,但現在還沒有最新情報發回。」索內斯是一個瘦高的中年人,他的為了就和他唇上的那一撮精緻的小鬍子一樣嚴格古板。也正是這種性格,使他成為了曼斯坦丁最為倚重的助手。
「打開地圖。」
在曼斯坦丁的命令下,兩個勤務兵很快找出了這處區域的地圖,拿到曼斯坦丁的面前打開。
看著眼前這張粗製濫造而且有著大塊空白的地圖,大團長的心中就忍不住激起一股怒火。博維大主教在占領區的大規模焚燒書籍的行動,把很多重要的書籍都燒掉了,其中就包括重要的地圖資料。
這對今後統治這片區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例如如果今後想要去一個村莊收稅,那麼這個村莊到底能負擔多少稅收?有多少勞動力和收成?這都需要重新普查,而像博維大主教那樣進行掃蕩,只會將占領區洗成一片白地,到那個時候,他們怎麼繼續在這片廢墟上立足?
另一方面,像曼斯坦丁現在對艾里布洛克用兵,缺乏了相關的地理資料。曼斯坦丁只能沿著這條大路前進,根本不敢偏移很多,就像今天木橋被破壞了,如果有著詳細的地圖資料,曼斯坦丁就能很輕易的找出替代的渡河點,而且不用害怕會迷失方向。
可惜曼斯坦丁沒有,所以他只能依靠這個偽劣的替代品以及斥候們的眼睛。
現在這張地圖也是斥候們花費了很大的代價臨時製作出來的。但依舊有很多區域沒法探查到。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不愉快的事的時候,曼斯坦丁將怒火壓了下來,開始在地圖上標出失去聯絡的斥候隊所處的位置。
「南邊!索內斯,讓士兵加強防禦。」康斯坦丁看著從他筆下出現在地圖上的一大塊監視網的缺口。立刻下達了命令。
「是……」
就在這個時候,破空的尖嘯聲沖入了在場人的耳膜。
康斯坦丁的瞳孔瞬間緊收,強烈的危險感充斥了全身,接著天空就是密集的火點。
是點燃了的火矢構成的雨點,不是零星的騷擾,而是成規模的上百人的齊射!
尖嘯聲消失的極快,接著就是連續不斷的慘叫聲和地面升起的火光。
「敵襲!」
尖叫聲被突然掐斷,隆隆的轟響壓倒了一切雜聲,震顫著人們的心靈。
黑暗中,無數恐怖的黑影沖入了火光的照射範圍中。
騎兵的衝鋒!
作戰職業為騎兵指揮官的曼斯坦丁立刻明白了這是什麼,但是這已經晚了,軍隊的尾部被這群突如其來的敵人瞬間衝破。
一個騎士一馬當先沖在了最前方,手中的長劍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炫美的光彩,伴隨著這些軌跡一蓬蓬鮮血如同湧泉一般飛濺,充滿了一種殘酷的美感。
火光爆燃,將一切映的通明,曼斯坦丁的瞳孔里儘是那隨著騎士躍動的長髮,在火光的映射下一片通紅,像血、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