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半年,嬴政更成熟了,更懂隱藏內心的感情。
離開了上將軍府,李良隨嬴政返回王宮。滕翼和眾鐵衛等則回到國師宮去,至於鹿公的身後事,交由嬴政派來的司禮官全權負責。
到書齋內只剩下嬴政和李良時,嬴政一掌拍在几上,狂怒道:「這奸賊萬死不足以辭其咎。」
李良頹然在他下首坐了下來,沉聲道:「為何會派徐先到壽春去呢?」
嬴政似怕給他責怪地解釋道:「呂不韋力陳必須連楚齊攻三晉的策略,堅持要徐先去與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為後。太后不知是否受了繆毒所惑,亦與王綰、蔡澤等大力支持呂不韋,我迫於無奈下,只好同意了。當時只以為呂不韋是想把徐先調離咸陽一段時間,使鹿公不敢動他,那知楚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襲殺代表寡人的使節。」
李良首次對朱姬這「豬隊友」感覺鬱悶,默然無語。
鹿公、徐先、王頷,一向是軍方三大支柱,現在只剩下王頷,此人又傾向呂不韋,辛辛苦苦建造出來的形勢,竟毀於一夜之間。
軍方重臣中,勉強還有個王陵是站在他們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驁則是呂不韋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懷叵測,局勢之險,確是來秦後從未有過的。
嬴政嘆道:「現在最頭痛是徐先死後空出來的左丞相一缺,呂不韋舉薦王綰,太后亦傾向這決定,我實在很難反對。論資歷。除蔡澤外,沒有人比王綰更有當左丞相的資格了。」
李良道:「此事關係重大。無論用上什麼手段,我們絕不容這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上。否則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呂不韋的囊中之物了。」轉向嬴政道:「儲君心中有什麼人選?」
嬴政道:「若任我選擇,我會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勝於王綰。」
李良搖頭道:「論能力,李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他卻非秦人,縱使沒人反對,也不該在你陣腳未穩時如此提拔外人,這只會令秦人離心。」
嬴政默然片晌後,點頭道:「太傅說得對。眼前確不該這麼做,唉!你回來就好了!終有人可為我出主意。」
李良定睛望了嬴政一會後,道:「你已做得非常好,我說過你於政務這塊早已經出師了。現在時局如此我們已經落在下風。這個左相人選,你得重新理定人員條件,看看有什麼人能夠入圍的。」
嬴政嘆道:「這個人就是師傅你,但我卻知道你定會拒絕的。」
頓了頓,嬴政仔細思索了一番,說道:「既然李斯不能入選。這個人選,首先須是秦人。且是我們可能絕對信任的,另一個條件就是他年輕而有大志,不會輕易讓呂不韋收買過去。同時要很清楚我們和呂不韋的關係,又要得到軍方的支持,這個人到那裡去找呢?」
李良見他實在為難。而自己又沒有多少時間等他思慮完全,引導道:「昌平君如何?」
嬴政愕然半晌後。捧頭道:「他是否嫩了點呢?」
李良道:「如你所言要年輕一些,最好是能夠與你一齊成長起來的心腹臣下。所以他年紀身份上很適合。而到時我們明面上左相是昌平君,暗中卻是李斯在辦事,實際上是由李斯當丞相,昌平君則是站出來當幌子。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綰也很難和他爭持!」
嬴政仍在猶豫,苦惱地道:「可是現在呂不韋大力拉攏昌平君等人,會否有問題呢?」
李良道:「這些不是問題。呂不韋的手段只是財色、權位拉攏的小伎倆而已,但只要讓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呂不韋害死,就算呂不韋送自己的娘給他們兄弟都沒有用。」
嬴政棒腹苦笑道:「師傅莫要逗我,現在實不宜大笑。」
李良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興索然,肅容道:「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須把王翦調回來,憑他以對抗王頷、蒙驁和杜璧,我敢斷言他必可成為我大秦軍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奇,輔以王陵,會比徐先和鹿公更厲害。」
嬴政霍地站了起來,道:「但太后那關怎麼過呢?她定以昌平君經驗未夠而拒絕此議。」
李良道:「太后那裡由我親自去和她說,還有那個嫪毐拿了我們的好處,也該辦點事情了。」
嬴政搖頭道:「太后已非以前的母后了,繆毒得到寵遇後,太后對他更是迷戀,又覺得我愈來愈不聽她的話。我看師傅對她的影響力亦大不如前。而呂不韋現在很拉攏繆毒,否則母后就不會支持呂不韋。」
李良微笑道:「那我便和繆毒說吧!我才不信他肯讓呂不韋總攬大權,現在我回來了,他再非孤掌難鳴,該有背叛呂不韋的膽量。」
嬴政點頭道:「就照師傅的意思辦,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呂不韋召入宮來,安排人手,把他們用亂箭快劍一股腦兒殺了,然後隨便給他們一個罪名來收拾殘局。」
李良搖頭道:「動武力解決此事,此乃下下之策,現在大部份兵力都掌於蒙驁手上,就算我們以烏家精兵團和禁衛、都騎軍等肅清了王城,可是外面的兵權有好幾部分不在我們掌握中,後面的變化不可預計,若是他們不聽宣調,擅自反叛自立怎麼辦?光是蒙騖還好解決,那個杜壁和二王子成蟜就麻煩了。難道我大秦要三分而治麼?而且宮內處處都是呂不韋的眼線,一個不好,吃虧的只會是我們。」
嬴政額頭青筋繃緊、隱現,良久才嘆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李良想起太子丹,問起此人情況。
嬴政若無其事道:「呂不韋把他請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來,現時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給軟禁在賓館處,不准踏出大門半步。由相府的新任城衛統領將軍周子恆負責看管。我覺得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要煩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沒有過問。」
秦始皇畢竟是秦始皇,講功利而淡仁義。
只看嬴政的神態,便知他一點不介意呂不韋殺了太子丹,好除去統一天下的其中一個障礙。只是他考慮的不長遠,眼界和經驗還是弱一點。
李良換了一個口吻,道:「儲君這樣做,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嬴政一呆道:「連這都有問題嗎?」
李良正容道:「假若儲君封此事不聞不問,那儲君在田獵平亂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望,將會盡付東流,使人人都知道現在咸-陽作主當家的人是仲父呂不韋。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現在人家遠道來弔祭你王父,竟硬給呂不韋把人拿去了,罪名卻由你承擔。以後東方六國還肯信你這不守道義的人嗎?」
嬴政愕然道:「為何師傅說的和李斯說的如此近似?看來果然有些道理。但太子丹說不定已給呂不韋殺了哩!」
李良搖頭道:「呂不韋怎捨得這麼容易殺死太子丹。此事擺明是針對我而來,另一方面則好讓田單可對付燕國。而我們不能讓齊國坐大。要是齊國吞併了燕國,在外與呂不韋結為聯盟,我們的勝算就微乎其微了。」
李良返秦前,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將殺死田單替身的事情。告訴騰翼,而且騰翼親眼見到「田單」授首的,又不好說明系統的相關信息。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頓了頓,道:「莫傲給我們當眾弄死了。去了呂不韋的首席軍師,更使他顏面受損。以他這麼好勝心重的人怎下得這一口氣。但又苦無直接對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處下手,最好是我強闖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殺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嬴政冷靜地道:「但這事實暗中得到母后的支持,因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異議,都給母后和呂賊壓了下去。嘿!我也很難辦啊!」
李良大感頭痛,嬴政說得對,不見大半年,看來朱姬真的變了很多。
嬴政道:「由明天開始,師傅定要參加每天的早朝。唉!現在愈來愈少人敢反對呂不韋了。」頓了頓又道:「應否把安谷溪調回來呢?」
李良搖頭道:「現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處,七成落到了蒙驁、王頷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則操於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將兩人全調回來,我們將變得外無援應,故萬萬不可。」順口問道:「桓奇的應變部隊弄了個什麼規模出來呢?」
嬴政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賁兩人親自到各地挑選人材,現在已組成了近萬人的新軍。李斯給這支軍隊找了個名字,叫做『速援師』。加上烏家精兵團,我已經有了近兩萬的直屬軍隊,可惜現在烏家精兵只能夠作為暗棋使用……」
一會兒後又冷哼道:「但呂不韋卻對桓奇諸多留難,表面什麼都答應,其實卻是陽奉陰違。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級當軍政院的司馬大夫,但卻給太后和呂不韋硬擋著,使寡人也動彈不得,師傅定要為我想辦法才行。」
李良建議道:「假若能把蒙驁爭取過來,一切問題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雖是困難,但因呂不韋曾有殺蒙武蒙恬兩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並非絕無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兩人處入手。」
嬴政點頭道:「可以將他們調任到『速援師』做副將或者統領烏家精兵團,蒙騖就要師傅親自去會他了。」
李良點點頭,總結道:「暫時當務之急,是要把左相國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時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驁王頷兩人,至於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處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細節,特別是關於太子丹方面的事後,李良才離開嬴政的書齋。
踏出齋門,一時間都不知該到那裡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國師宮去見琴清和紀嫣然兩女,還有應該已經出生的寶寶們,但道義上則理該去慰問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則等人,而關鍵上最應見的人卻是繆毒,好煽動他聯手對付呂不韋。
正猶豫時,一個聲音在耳旁響起道:「國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