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回過神來一看,大喜道:「李斯兄!」
李斯一把扯著他,由側門到了御園去。
此時是午後時分,天上烏雲密布,似正醞釀著一場大風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開了他,嘆了一口氣道:「呂賊真厲害,幾下手腳,我們又要處於下風了。嘿!已幹掉田單了嗎?」
李良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李斯立即雙目放光,興奮地道:「此事對我大秦統一天下,勢將大大有利,而呂不韋再不能與田單互為聲援,以操控東方六國了。」
李良乘機問道:「現在呂不韋手上除了軍方的蒙驁和王頷外,尚有什麼實力呢?」
李斯頹然道:「比起上來,軍隊方面反是呂不韋最弱的一環,至少在咸-陽城我們的力量便要較他為優。」
李良眉頭大皺道:「儲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現在兩者職權上有什麼變化呢?」
李斯愕然道:「若真要詳說清楚,恐怕國師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簡單來說,最主要可分三個階層,最高層的當然是政儲君,加上像我這般的輔政小臣,成為了內廷,嘿!只是這內廷已非常複雜了。」
李良道:「從孝公時商鞅變法時起,當是國君下設庶長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時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長集軍政於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將商鞅車裂於市,從此集權於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長制。置將以代大良造制。把政軍分了開來。而相則為百官之首,後來又因丞相職務過重。分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軍,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長,而後者就是大良造了。」
李良看著李斯意味深長地問道:「呂不韋的右相職權範圍,不該管軍隊的事吧?」
李斯苦笑道:「軍政本就難以分開來,由於左右丞相都是直接輔佐國君,所以凡由國君決定的事,自然就要徵詢他們的意見,現在政儲君年紀尚幼,太后又臨朝親政。形勢自然更複雜了。」
李良引導道:「排除呂不韋仲父的虛職身份不說,現在這兩個丞相究竟是如何運作?」
李斯從容答道:「左右丞相是通過四院去管治國家,四院就是軍政、司法、稅役和工務,分由司馬、司寇、司徒、司空四位大臣執掌,現時左丞相管的是軍政和工務,右丞相管的是司法和稅役。鹿公本是司馬,現在這位置自是騰空出來了。」
李良再次說道:「如果李斯兄能夠將各個職位的職權列定清楚,各分其職。而司馬和左相定義為自己人,這樣軍權就不會旁落。儲君的地位……」
李斯眼中一喜。佩服道:「自然是穩固得很。國師放心,這職能制定,李斯一定會儘快分列完善清楚的。」
李良待要再問,一名內侍來到亭外施禮道:「太后有請國師大人!」
李良和李斯對望一眼。均感不妙。
大雪此時開始飄下來了。
太后宮內,朱姬高坐鸞台之上,四名宮娥、四名內侍立於左右兩後側。而禁衛林列,排至殿門處。
李良一見這等陣仗。便知不妙。因為朱姬是一方面擺明不肯和他說私話,另一方面則顯示她是心向繆毒。故不願獨會李良,免惹繆毒不快。
果然李良施禮平身後,朱姬鳳目生寒,冷喝道:「李大人,你是否不把我這太后看在眼內了,一去大半年,回來後也不來向哀家請個安。」
李良知道唯一招數就是以柔制剛,嘆了一口氣道:「太后息怒。只因……」
朱姬打斷他道:「任你如何解釋,也難以息哀家之怒,李良,告訴哀家你和儲君在攪什麼鬼,什麼事都鬼鬼祟祟,把哀家瞞在鼓裡。當日田獵高陵君謀反,你們顯然事前早得到消息,為何不讓哀家知道?」
李良這才知道她是要算舊賬,苦笑道:「微臣縱有千言萬語,在這耳目眾多的情況下,也難以向太后一一道來,難道我可直告太后先王怎樣,儲君怎樣,呂相怎樣,徐相怎樣嗎?」
朱姬美目深注地看了他好一會後,軟化下來,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所有人給我出去,誰敢偷聽的話,立殺無赦。」
轉眼間,一眾侍從禁衛走得一乾二淨,還關上了所有殿門側門。
鸞座上的朱姬再嘆一口氣,聲音轉柔道:「早知拿你沒法的了,說吧!」
李良踏前兩步,索性在階台邊坐了下來,淡淡道:「呂不韋殺了徐相,害了鹿公,假若可再置我於死地,下一個必輪到繆大人了。」
朱姬見他竟無禮至背著自己坐在台階處,拿他沒法,他又語出驚人,劇震道:「你說什麼?」
李良沉聲道:「凡是擋在呂不韋權力之路上的障礙物,早晚都要給他一腳踢開。除了他自己外,什麼都可以犧牲,太后該比我更知道這點了。」
朱姬的呼吸沉重起來,好一會才道:「楚人把春申君的首級送了來,為徐先之死請罪,這事究竟與呂不韋有什麼關係?你若不說清楚,哀家絕不饒你。」
李良站起來猛一旋身,看著朱姬道:「殺死徐先對春申君有何好處,若非田單慫恿,呂不韋在背後支持,許以種種好處,楚人那敢如此膽大妄為。哼!你要不饒我嗎?找人來拿我去斬首好了,看看我李良會否皺半下眉頭。」
朱姬眼中射出森寒殺機,可是與他目光交鋒了不到片刻後,立即敗下下來,低下目光,輕輕道:「算我說話重了,那用發這麼大的脾氣哩!」
李良見好即收,但橫豎說開了頭,斷然道:「現在左丞相一位。人人眼紅,假設再落入呂不韋之手。不單我李良死無葬身之地,太后身邊的人也沒多少個能壽終正寢呢。」
朱姬柔聲道:「假若你肯當左丞相。我定會大力支持。」
李良回復冷靜,微笑搖頭道:「不是我,而是昌平君。」
朱姬愕然道:「昌平君怎能服眾呢?為何不考慮王陵?」
李良道:「因為我們需要王陵代替鹿公去管軍政院,好駕御王齒、蒙驁、杜壁等人,昌平君雖德齡都差了點,但他乃王族貴胄,任他為相,實是安定大秦軍心的最佳方法。太后別忘了西秦三虎將已去其二,王齒不但投向呂不韋。目下的聲勢更不及蒙驁,這世間每多趨炎附勢之徙,到人人都靠向呂不韋時,太后和儲君還有立足之地嗎?」
朱姬眼瞪瞪看了他好一會後,頹然道:「為何我總是說不過你呢?但此事非同小可,我還要考慮一下,你退下吧!」
李良知道她要和繆毒商議,心中暗嘆,卻又無可奈何。悵然去了。
說到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她的將來做好防護準備,自從見證了歷史因果的命運軌跡的強大慣性後,就一直為防止嬴政殺她做準備。甚至犧牲小我地打入嬴政的勢力核心。
現在遭到她如此的對待。心裡生出那一點的憤恨鬱悶交錯的複雜情緒,在所難免。
唉!
誰讓自己的性格這麼奇葩,當初承諾守護她。就一定會做到底的。
也不知道系統什麼時候會通知自己,主線任務完結返回現代;還有那個很奢求的收僕從的解救方式。什麼時候會開啟?……
要是系統突然將自己「遣返」,留下朱姬怎麼辦?還有留下琴清、紀嫣然等女怎麼辦?剛剛出生的寶寶們怎麼辦?
帶著複雜的情緒。去找嫪毐。
繆毒的府第位於王宮之旁,對面就是宏偉如小王宮、樓閣連綿的呂不韋新賊巢,外牆高厚,入口處是座高達三丈的石牌樓,鐫了「仲父府」三個石刻大字,只是這種與國君爭輝的霸道氣勢,就像商鞅為惠文王所忌般,犯了嬴政這未來秦始皇的大忌,必招損敗無疑,只可惜那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確切的說,是要捱過六個艱危的年頭。
而這就必須與逐漸成「奸型」的繆毒虛與委蛇。
其原因更是複雜異常。
他李良是因命運的不可抗拒,所以故意任得朱姬在繆毒的愛欲操縱下愈陷愈深,致終於不能自拔。
他由於問心有愧,又明知朱姬再離不開繆毒,所以下意識地去疏遠朱姬,更添朱姬的怨恨,終落至今日的田地。
嬴政則因一向視朱姬為母,自然地把她代替了生母妮夫人。亦希望她能像妮夫人般謹守婦道。在深心中,他除了莊襄王外,只能接受如師如父的李良。現在朱姬不知自愛,戀上了聲名狼藉的繆毒,一下子粉碎了他的美好印象,隨之而來的失望化成了深刻的憎厭,故對朱姬不但態度大改,還含有強烈的恨意,使兩人關係日趨惡劣。
在這種情況下,朱姬自然而然地更傾向繆毒和呂不韋了。
這是誰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和形勢。
最好的手法就是挑起繆毒和呂不韋間的衝突和爭端,並使朱姬只站在繆毒的一方,不再支持呂不韋。
待到呂不韋垮台後,再暗中消除嫪毐,或者讓嫪毐和朱姬隱世保命,安逸地做個富家人,安享歡樂晚年。
要是嫪毐只是貪圖權勢,而不是真心喜歡朱姬,那就更好辦了。毫無疑問地直接讓他消失,按照朱姬的個性,轉戀他人也是很容易的。到時再為她找一個「面首」即可。
來到了繆毒的內使府,報上名字後,繆毒聞報,欣然迎出門來。
這狼心狗肺的壞傢伙一身官服,脫胎換骨般神采飛揚,隔遠便微笑著施禮道:「聞得李大人遠行歸來,正想登門拜候,怎知大人竟大駕光臨,下官怎擔當得起。」
李良內心鄙視他,但表面當然做足工夫,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我剛見過太后和儲君,才知咸-陽發生了這麼多事。來!我們找個地方仔細談談。」
繆毒顯然知道他見過太后的事,不以為異地把他引到東廂去,沿途遇上多起婢僕和家將,可見他是如何風光了。
兩人坐下後,婢僕退了出去,喝過奉上的茗茶,繆毒道:「太后和李大人說了什麼密話呢?」
李良知他最忌就是朱姬對自己余情未了。若不能釋他之疑,休想爭得合作機會,低聲道:「我告訴太后,徐先是春申君奉呂不韋之命刺殺了的。」
繆毒愕然望著他。
李良扼要地作了解釋,然後嘆道:「若讓左相之位落到呂不韋的人手內,那時連儲君和太后都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繆毒怔了一怔,沉思起來。
這正是李良的高明處。要知繆毒野心極大,而他的唯一憑藉就是朱姬。
假若朱姬失勢,他不但權勢盡失,還得像以前般要仰呂不韋的鼻息做人。
人性就是那樣,未嘗過甜頭還好,嘗過後就很難捨棄了。若要繆毒再做回呂不韋的奴材,比殺了他更令他難受。
李良微笑道:「假若我沒有猜錯,呂不韋現在一定用盡方法來籠絡大人,就像他以前籠絡我那樣。」
繆毒瞅了他一眼道:「請恕繆某宜言,李大人為何打一開始就對我那麼看重呢?」
李良以最誠懇的表情道:「這原因我只可以告訴繆兄一人,為的就是太后,我和儲君都希望她能不感寂寞,加上我對繆兄又一見喜歡,這樣說,繆兄該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繆毒忍不住道:「李兄是否想在下支持你登上左相之位?」
李良搖頭道:「徐先之前,先王曾經多次找過我。若我要當左丞相,先王在位時早已當了,繆兄該不會不知道我李良在先王心裡的地位吧?而且我還有個國師的名號,若不是先王突然逝世,太后和儲君又無甚勢力,我甚至都不會出任軍職……」
繆毒當然知道這些事,忙道:「李兄請勿誤會,我只是在想,除了你外,誰還有資格和王綰爭呢?」
李良知他意動,嘆了一口氣道:「讓我先說幾句題外話,所謂人非草木,熟能無情。我李良親手把太后和儲君帶到秦國來,太后又對我有救命之恩,為了他們母子能夠安坐大秦朝堂,所以我才要與呂不韋周旋到底。呂賊授首的一天,就是我李良離開之日,若違此誓,天誅地滅,繆兄可明鑑我的心意了嗎?」
繆毒呆看了他一會後,伸出手道:「我明白了!」
李良知他已被徹底打動,伸手與他相握,沉聲道:「昌平君為左相,王陵代鹿公,繆兄同意嗎?」
繆毒失聲道:「什麼?」(未完待續。。)
087 扳回劣勢,李良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