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紋鞭影錄第三回

自衡無奈出紅柳

遇春有意上崆峒

一燈如豆,微光映照著一張女子清秀的面龐，女子在燈下繡的是一個小小的肚兜，但見她長發微束，鬢邊的幾縷髮絲隨著她的呼吸輕顫著，女子時而似有所思，臉上漾起一團羞澀的粉紅。

她的身側有一個竹製的搖籃，搖籃里的嬰兒睡得正酣。

「吱呀」一聲，門開處探進兩個機靈的小腦袋來。

「大寶！小寶！」女子輕聲呼道。

兩隻猴頭便如見到了親人一般，歡快地躍到了女子面前，口中「吱吱」叫喚，女子臉色一沉，輕喝一聲:「不許吵鬧！沒看到小王爺在睡覺麼！」大寶小寶兩隻猴子竟如做錯了事的孩子，挨了大人罵一般，低下了腦袋。

「師妹！」周自衡進屋輕聲道，「孩子睡著了？」

「是阿，這麼多天來一直在路上顛簸，可苦了他了！」女子嘆道。

「今日且讓他好好休息，明日就得啟程了！」周自衡苦笑道,「再有，我們需給這孩子起個名字，現己入了大漢的地界，不能再叫他小王爺了。」

「嗯，也對，以免招至禍端。只是起個什麼名好呢？」女子沉吟一會兒又道，「他名叫伊圖智牙師，師兄姓周，莫若叫他周智如何？」

「周智！智兒，不錯！就叫智兒吧！」周自衡道，「我本欲讓你和智兒在此多歇息幾日，誰料那赫連怒一路窮追不捨，若不離開此地，只怕會給紅柳山莊惹上麻煩！」

說罷，將日間發生的事一一向女子述了一遍。

女子道：「如此說來赫連怒已探知我們藏身在此，不如趁夜離去，免得夜長夢多！」

「我本意如此，只是柳莊主有言，明日我等可隨同紅柳山莊去往長安的商隊一起出發，混在商隊裡，也不易被發現。」周自衡道。

「嗯，如此甚好。」女子輕聲道，「一切但憑師兄安排便是。」

這女子自是周自衡的師妹關雎鳩，年至花信的她，對周自衡早已是芳心暗許，此次千里來尋，雖是託辭周母念子，實則自己相思更多。那大寶小寶本是多年前周自衡在江邊山野里收養的兩隻受傷的野猴，甚通人性，常隨著周自衡練功習武，竟也習得一些粗淺招式，周自衡北上探親後便由關雎鳩照看著，這次竟不辭辛勞，一併帶了出來。

一夜無話。

朝陽初上，暖風吹拂著山路兩側茂盛的紅柳林，正是辰牌時分，山路上十數輛車馬迤邐而行，每輛車上皆插有一桿數尺來長的柳葉旗，上繡四個大字：「紅柳山莊」，旗幟迎風飄揚煞是好看。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開外的大漢，身材魁梧，膀大腰圓，騎在一匹青驄馬上，一臉傲色。此人名叫林飛雲，二十多年前憑他的一對吳鉤，在江湖上闖出過不小的名頭，得了個外號「勾命追魂」。後投到紅柳山莊，深得柳隨風器重，雖說常常隨商隊押送貨物，餐風宿露，頗為辛苦，然則紅柳旗所到之處，綠林豪傑悉皆讓路，從未遇到要他一試身手的狀況，十數年來若不是勤加擦拭，林飛雲的這對吳鉤怕也要鏽掉了，是以身體也養得益發的肥胖。

林飛雲的身後是一匹通身如雪的白馬，馬勒腳鐙皆由爛銀打就，馬上的少年亦是一身白衣勝雪，看面貌酷似柳逢春，卻比柳逢春多了幾分女兒般的嬌態，她名叫柳遇春，卻是柳逢春同父異母的妹妹，正值豆蔻之年，這一次聽聞林飛雲要去京城長安送貨，非要隨同一起去長長見識，柳隨風愣是拗她不過，只得勉強答應，命她扮作男兒模樣，以免多生事端。好在她自幼拜在祁連山逍遙觀玉清道姑的門下，劍法練得已相當可觀了。

柳遇春身後即是滿載毛皮貨物的馬車，每輛車都由一個腳夫所駕，這些腳夫也都是長期為紅柳山莊趕車拉貨的，並非臨時從車馬店找來，是以一個個也是精神十足。

周自衡一行的那輛馬車也夾在其間，一路行來打尖住店，果然平安無事，也未見赫連怒等人的身影，周自衡與關雎鳩漸漸寬了心。

這一日到了安定郡崆峒山下，自山下仰視崆峒，但見其間峰巒雄峙，危崖聳立，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煙籠霧鎖，如縹緲仙境，雖是六月暑天，卻覺陣陣涼意。

柳遇春不由一陣歡呼，追上林飛雲笑道:「林叔叔，不如一起上崆峒山遊覽一番，也不忹到此一回呢！」

"公子說笑了，我等帶了這許多的貨物，豈是能耽擱的？若是有個閃失，莊主怪罪下來，小的可吃罪不起！"林飛雲道，他雖知柳遇春是女兒身，卻仍稱她為公子。

「林叔叔的追命吳鉤在前，我爹爹的柳葉旗在後，試問何人敢覬覦這些許貨物？」柳遇春道。

「哈哈……，這倒不假。」林飛雲笑道，「只是怕公子遊興一起，錯過了宿頭，連累大伙兒一塊趕夜路，怕也不妥吧？」

「咱們從驛處出來到現在也不過才半個時辰，就算是趕不到宿處，也大可返回原處，不至牽累大伙兒。」柳遇春央告道，「林叔叔便答應了小侄罷！」

「呵呵呵……，那周大俠那邊……」林飛雲猶豫道。

柳遇春早縱馬跑到周自衡的馬車前笑道:「周大俠，關姐姐，我等欲上崆峒山遊玩一番，不知尊意如何？」說罷熱切地望著正在趕車的周自衡。

「柳公子好雅興！只是在下早己歸心似箭，恐不能與大夥一起遊覽勝境了。」周自衡道，「好在長安在望，山水有相逢，不如咱們就此別過！」說罷沖眾人拱手作別。

「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