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論與系統決鬥的可行性
其實早在和莫藺見面之後,秦湛就知道他總有一天會發現他和虞策住在一塊兒的事情。只要莫藺一上朝,總會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畢竟虞策對秦湛這條『寵物蛇』的溺愛程度之高,皇宮上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因此,當秦湛在飛霜殿內看見推門而入的莫藺時,他也絲毫不感到意外。
一人一蛇詭異地對視著。
莫藺今天仍穿著祭司慣用的玄色衣袍,寬大的衣袖上用暗金色細線繡上了蛟龍一樣的爬行生物,長袍的下擺也繡滿了精美雲紋。長袍的領口嚴絲合縫地遮蓋到了鎖骨以上,除了脖子以外半點部位不露,讓臉上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莫藺平白多了幾分勾人的禁慾意味。
&湛,這就是你說的暫居之所?」他問,一雙黑眸暗沉無邊。
秦湛支起上半身,森冷的蛇類豎瞳一眨不眨地看著莫藺。
&麼,有問題麼?」
&是虞策的地盤!」莫藺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調,見秦湛仍然無動於衷,臉上終於起了波瀾,「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虞策——」
&又怎麼樣?」秦湛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虞策是什麼樣的人和我有什麼關係,他對我很好,而我要的也只是一個安靜安全的居住地而已,這樣就夠了。」
&這裡並不安全!」莫藺沉聲說,「虞策喜怒不定,聖意本就難以揣測,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會對付你?」
秦湛嘶嘶地吐著蛇信子,咧嘴笑了,「這有什麼要緊,大不了殺了便是。」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在對虞策表露殺意之後,莫藺必然會選邊站——究竟是要忠於自己的君主還是戀人?秦湛絲毫不懷疑他會選擇虞策,畢竟這已經不是莫藺第一次與他刀戎相向了。當初他能為了皇城百姓而選擇誅妖,現在也必然會為了皇帝而放棄他。
最後,相愛相殺>
莫藺渾身一僵,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並沒有如秦湛所想的那樣大義凜然地訓斥或阻止,頓了頓後,莫藺說道,「阿湛,你也是需要修煉的,虞策再怎麼說也是九五之尊。你手上若真沾了他的血,這『因』就是千百年也難以消除,鑄下了業障對你的修煉恐怕也是極為不利。」
秦湛聽得一愣,作為一隻半路出家的蛇妖,他對這些東西還真是沒什麼研究。
加莫在一旁給他出餿主意,
秦湛翻了個白眼:
莫藺見秦湛沒有反應,心中不由得微微嘆氣。他知道其實秦湛並沒有這樣重的嗜殺欲.望,之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秦湛表現得與常人無異,根本沒有任何妖怪所該有的心狠手辣和漠視生命。
莫藺上前一步,低聲道,「阿湛,別生氣了,我們回家吧。回去之後……你想怎麼樣都行。」
&秦湛懶散地在軟墊上盤起來,聲音里聽不出情緒,「莫藺,對我來說,那已經不再是家了。」
秦湛語氣淡淡,然而其威力卻不飭於這世上任何惡毒的話語,莫藺頓時沉默下來,臉上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緊抿著的薄唇卻泛出冷厲的青白色。秦湛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快走吧,私闖皇帝寢殿這罪名可大可小,但虞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由於寢殿是較為私人的地方,再加上虞策陰晴不定的性子,因此比起清和殿等辦公場所來說,這附近並沒有太多守衛的士兵,莫藺才有辦法悄悄溜進來。
&會再來找你的,直到你願意和我離開。」莫藺說。
多虧了秦湛機智打發走了莫藺,就在他離開後還不到十分鐘,虞策便回來了。
&蛇,」虞策進飛霜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秦湛抱起來,眉眼之間儘是笑意,「今天怎麼這麼乖,沒出去玩兒麼?」
秦湛懶洋洋地趴在他肩膀上,虞策摸了摸他的腦袋,「我讓御膳房烤了只兔腿,一會兒就送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乖乖的,別亂跑。」說完,他又握著秦湛冰涼光滑的身體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把他放下,轉身離開飛霜殿。
秦湛盯著虞策離開的背影,這不正常,之前虞策每次回來總會陪著他,所謂的『需要處理的事情』不是在回來之前辦完,就是會帶著他一起去清和殿,這還是虞策第一次剛回來沒多久就撇下他離開。
皺眉想了想,秦湛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他用障眼法在軟墊上變出一條睡著了的白蛇,自己則恢復人形,捏了個隱身訣後悄悄往清和殿走去。
大殿內,虞策背著手站在窗前,他的身後則站著個一身黑衣的持劍男子,他的臉上帶了一張銀色面具,這是皇宮內暗衛的標準配置。
虞策的視線望向窗外,聲音是和他臉上猙獰的表情極為不相符的平淡,「你是說,祭司下午的時候來過飛霜殿?」
&的,祭司大人在殿裡停留了約莫一炷香時間才離開。」
躲在一邊聽牆腳的秦湛心裡不由得一驚,寢殿裡就他一條蛇,虞策竟然還留了暗衛看著?
虞策又問,「那你聽見什麼沒有?」
暗衛遲疑了一會兒,回答道,「主子恕罪,屬下離得太遠,什麼都沒聽到。」
&麼……」虞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過……祭司大人紆尊降貴造訪飛霜殿,總不會只是為了看看朕的小蛇長什麼樣,你說是不是?」
&下不知。」
暗衛本就被訓練得機械異常,雖然衷心,卻未免太過無趣了些。虞策擺擺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叫紅姑進來。」
暗衛躬身退下,虞策仍然站在窗前,低頭擺弄著放在窗台上的盆栽,似乎正思考著什麼。
不久,一個身著翠綠色衣裳的妙齡女子推門而入。
秦湛心中更覺怪異,這麼個小姑娘的名字居然叫做紅姑?
&姑見過主子。」
一聽紅姑對虞策的稱呼,秦湛才明白過來,這姑娘也是一名暗衛。對於暗衛來說,他們效忠的是虞策這個人,而非他皇帝的身份,所以暗衛一律稱虞策為主子。
&姑,朕把你這根暗樁埋在祭司殿多年,這應該是……唔,第二次召見了?」
紅姑恭敬道,「回主子話,是第二次。」
&錯。」虞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轉過身面對著紅姑,「朕知道莫藺御下嚴格,但這已經是第六個年頭了……紅姑,你若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太說不過去了些?」
紅姑道,「紅姑並非無能之輩,陛下請儘管問,屬下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虞策滿意地眯起眼,「那你告訴朕,祭司身邊可有什麼親近之人?」
紅姑凝神想了想,回答道,「有,是一名姓秦的白衣公子,秦公子與祭司大人極為親密,晚上有時甚至會同居一室,直到隔天才離開。」
&秦的白衣公子……」虞策意味不明地低聲重複了一遍,而後走到桌邊,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副捲軸,打開來朝向紅姑,「可是此人?」
隱於暗處的秦湛驀然瞪圓了眼,畫上的人身穿白衣,墨發披散,右手拿著把蛟龍骨劍,這不就是他麼?!
當初不過是在御書房停留了那麼點時間,虞策竟然記住了他的長相,還畫得這樣神似。
紅姑仔細端詳了一番,「回主子話,這就是秦公子。」
得到了回答,虞策便立刻把捲軸重新收起,不肯讓外人多看哪怕是一眼。
&公子現在可還在祭司殿?」
&經不在了。說來奇怪,自從那日祭司大人與各寺主持聯合誅妖之後,屬下就再未見過秦公子。」
&麼……」虞策輕笑,然而這笑容卻越發控制不住地漸漸擴大,最終轉為癲狂一般的大笑,「好,很好!紅姑,朕很滿意你的辦事效率,自行下去領賞吧。」
受到驚嚇的秦湛頭重腳輕地回到飛霜殿,發現烤好的兔腿已經被下人放在軟墊旁邊了,他變回蛇形游到軟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咬著。
虞策看樣子是已經起疑了,下一步應該會有什麼動作才對……那麼,也許他該推波助瀾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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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虞策帶秦湛出宮踏青。
一人一蛇,外帶兩個貼身保護的侍衛,當今的九五之尊就以這麼個簡陋的排場來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虞策做的這樣明顯,秦湛要是還看不出他是有所謀劃那就真的是智商捉急了。
一人一蛇來到僻靜的湖邊,虞策把秦湛放到地上,「那兒有塊草叢,裡面應該有不少小動物,你會喜歡的。」
秦湛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向草叢游去。
虞策坐在湖中央的亭子裡,秦湛在草叢邊上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確定他沒事後才一頭扎進去,驚得兩三隻大白兔子四處逃竄。
秦湛用身體纏住了其中一隻,蹭著那光滑柔軟的皮毛解悶,一邊觀察著虞策那邊的動靜。
果然,他才剛清閒了沒一會兒,虞策所在的亭子裡就傳來了刀劍碰撞的聲音。
暗衛武功雖高,然而兩拳難敵四手,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之下,兩名暗衛紛紛被擊敗,落入水中。
訓練有素的刺客乘勝追擊,迅速將虞策圍了起來。
於遠處旁觀的秦湛不由得挑眉,虞策這是吃了上次御書房暗殺的甜頭,想藉此逼他現身?
雖然知道這是個陷阱,但秦湛也不得不往裡跳,他變回人形,足尖輕點草地,如一陣疾風般地掠過大片草叢向湖中央飛去。
蛟龍骨劍在手,又有妖力加身,那群刺客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死的死逃的逃,秦湛很快就把亭子裡的刺客清理乾淨。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表露出要離開的意思,虞策就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臉上的笑容歡快得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抓到你了。」
秦湛微微蹙眉,虞策鬆開他的手,自顧自的走到石桌邊坐下,仰頭看向他,拍了拍身邊的凳子,「坐下,我們來聊聊天。」
秦湛故作猶豫了一番,然後才依言走到虞策身邊坐下。
虞策說,「你就是小蛇,對不對?」
秦湛:「……」
虞策:「為什麼不說話?」
秦湛:「……」
虞策:「哎,你這妖怎麼不理人呢?」
秦湛終於被這熊孩子煩得受不了了,冷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蛇妖聲音清朗,冷如寒冰迸裂,脆如朱玉相撞。虞策專注地注視著他,輕聲吟誦道,「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秦湛雖不清楚具體的釋義,但也知道這是表達愛慕的詩句,不由得面色微紅,移開了視線。
&蛇,你還會跟我回宮麼?」虞策問他。
&果我說不呢?」
虞策舔了舔嘴唇,眼神逐漸起了變化,「那我就把你綁回去。」
秦湛斜睨了他一眼,虞策側著頭看他,「你騙我,你會跟我回去的對不對?小蛇,我知道你對我好。」
秦湛垂下眼,「我是妖。」
&以?」虞策困惑地問,「你保護我,對我好,是不是妖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朕是皇帝,朕說你是仙,誰敢說你是妖?」
虞策蠻橫的語氣讓秦湛不由得失笑,「指鹿為馬也不是這麼個說法。」
虞策見他終於露出笑容,心情不由大好,轉而拉起他的手,「好啦小蛇,別在外停留太久,不安全,我們還是趕緊回宮吧。」
&有名字,叫秦湛。」秦湛說,「你不能一直叫我小蛇,讓別人聽見了會有麻煩的。」
虞策不滿地撇嘴,「你這名字太多人叫,我就喜歡叫小蛇,特別些才好。」
秦湛說不過他,只能由著虞策來。
回宮之後,已經是人形的秦湛自然不能再和虞策同住寢殿,虞策萬分不願意地另外賜了永和宮給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讓小蛇變成人是個錯誤。
——但事實上,這和之前也並沒有多大差別,只是虞策從往常的一下朝就直奔寢殿改成了直奔永和宮而已。
在古代待久了,秦湛也就沒有之前那樣牴觸,偶爾聽聽曲兒彈彈琴,權當是修身養性。
很快,皇宮裡上到朝廷重臣下到掃地的宮女太監,都知道了皇帝從宮外接來一個神仙一樣好看的人,據說還是位會些道法的修士。
於是眾人無一不是扼腕嘆息,這修士大概是剛剛從哪個聖地里出來,還不知道當朝天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就衝著白衣公子那相貌和皇帝那德行,傻子也知道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在聽到這些愈演愈烈的傳言後,莫藺終於坐不住了,又去永和宮和秦湛見了一面。
然而這次會面並不怎麼順利,莫藺還沒說到正題上,外面就有太監扯著嗓子喊『皇上駕到』。
祭司有權不拜人間帝王,所以莫藺只是躬身行了一禮,秦湛則是壓根就沒有要行禮的自覺。虞策的視線掃過並排站著的二人,不咸不淡地說道,「怎麼,祭司今天有興致來走親訪友了?」
莫藺的面色同樣是波瀾不驚,「臣和秦湛是多年的故友了,友人喬遷新居,自然應當來看看。」
虞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是麼?朕看你們倒不像是只是『友人』而已。」他在『友人』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秦湛無力扶額,虞策這是又吃錯藥了?一進來就這麼重的火藥味。
聽出虞策表現出的極為不正常的占.有欲,莫藺本就漠然的神情變得越發冷肅,秦湛趕在新一輪唇槍舌劍之前打斷了他們,「莫藺,你應該還有事忙吧,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早些回去休息。」
然而,哪怕是這樣客套的逐客令在虞策聽來都猶為刺耳,莫藺走後,虞策的表情沒有半分好轉。
莫藺瞞得嚴實,虞策不清楚他和秦湛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看得出來兩人曾經在一起過——或許不是曾經,兩人現在可能還是一對兒。
這個認知讓虞策沒來由地感到憤怒和焦躁,秦湛表現得一如往常,他沒辦法也不捨得對小蛇發火,只能把氣往肚子裡咽。直到用晚膳時一個上菜的婢女偷偷瞄了秦湛一眼,名為虞策的火藥桶才正式宣告爆炸。
秦湛吃魚肉吃得好好的,虞策突然站了起來,一把扯過那個婢女將她的頭按在桌上,隨手抄起碗邊的筷子就往她的眼睛扎去。
秦湛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拉住虞策的手臂,銀筷堪堪停留在婢女眼睛上方一公分的地方,嚇得她連哭都忘了,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虞策不住地發抖。
&策你做什麼?!」秦湛皺眉低喊道,大力拉開他,虞策被力道帶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秦湛的反應讓他愈發惱怒起來。
秦湛揉了揉太陽穴,對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道,「你們都下去,把門關上。」
大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虞策再無顧忌,雙眼赤紅地衝著秦湛嘶吼,「你為什麼攔著我殺那個賤人?!」
秦湛一臉莫名,「她明明什麼都沒——」
&屁!」虞策的憤怒值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看得秦湛心裡一緊,虞策眼神陰鷙地向他逼近一步,「別以為朕不知道她的腦子裡在想什麼,一個下賤的奴婢竟然敢勾引你,她若是自尋死路,那朕也不介意滿足她一回!」
&有莫藺。小蛇,你最好轉告他,如果下次再讓朕看見他用那種令人作嘔的噁心眼神看著你,就別怪朕開了這幾百年來對祭司用死刑的先例!」
每說一句虞策就前進一步,迫人的壓力讓秦湛渾身緊繃,寬大衣袖下的右手隱隱泛出紫光,隨時準備出手。
&策,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虞策說,緊咬著的牙根讓他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發顫,「我只知道,你不能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親近。小蛇,我不喜歡,也絕不允許。」
秦湛譏諷一笑,「可你控制不了那些,那取決於我,而不是你。」
&是我的。」虞策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固執地重複道,「小蛇,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策,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有可能屬於你,唯獨我不可能。」秦湛淡淡道,右手從袖子中探出,蛟龍骨劍憑空出現在他手上,「你知道你沒有那個能力。」
&你就殺了我,」虞策不管不顧地繼續前進,「小蛇,殺了我。」
虞策失去理智一樣的舉動秦湛愕然地瞪大了眼,不得不把劍鋒往下壓以免真的傷到他。
&舉劍,殺了我,就像你對待那些刺客那樣!」
&了我啊!!!」
虞策瘋了一樣地咆哮,在秦湛第二次把劍往下壓之後,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撲了上去,吻上秦湛的唇,像是原始的野獸一樣吸吮撕咬著。
鮮血的腥氣和周身縈繞的熟悉氣息讓虞策的心情詭異地漸漸恢復了平靜。他感受著唇上柔軟細膩的觸感,竟是愉悅地笑了。
&蛇,你看,我是沒有這個能力,可我有足夠的資本。」
&捨不得殺我。」
&以,你註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