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品蓮 拾、化靈之體

    一夜未眠，到了日出時分，元照蓮才睜開眼睛斂衣而起。她神情疲累地來到門邊，開門之時忍不住嘆了口氣。

    凡人之軀就是有這樣的難處。沒有經過淬鍊的肉身，實在熬不了長夜修煉，更何況這具身體的體障竟達到了驚人的程度，每當她感覺到快要結成靈引的時候，總會有一股怪力一涌而上將靈氣奪去，使得她功敗垂成。起初她還沒有察覺，但隨著她逐漸對身體熟悉掌握，這股怪力就越發明顯了，結果一夜下來，幾無寸進。

    她心念一動，調出系統界面，心法熟練度那一欄上確切記著「0層（0.01/50）」的字樣。看著這個數據，她實在有些崩潰。作為一篇下品心法，這具身體用了一夜時間，居然只撿到了0.01的經驗值，照這個數據計算，要突破到練氣期一層，豈不是要用十來年時間？這比偽靈根還要不靠譜。

    她真的很懷疑，這身體真的是三靈根嗎？她正想打開人物屬性界面確認一下自己的靈根天賦，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把她的心神帶了過去。

    她開門一看，潘凱剛好在門前停住腳步，這時朝她一笑。

    「真巧啊，正想叫師妹呢，師妹就起來了。」

    元照蓮客氣地笑道：「真的呢。就不知師兄來找我有什麼事？」

    潘凱道：「日出之時紫氣東來，這一道紫氣乃是最為清純的靈氣，比平日的靈氣要濃郁一倍有之，吸納之後對修士極有好處。你雖然還無法將吸納的靈氣藏于丹田，但趁著這時感受這道紫氣，卻有助於你感應靈氣、化靈為引。我怕你不知道此事，特地來提醒你的。」

    元照蓮早已知曉這些，穿越之前所玩的成仙也有同樣的設定。故此，她也是打著感知紫氣的主意才準備出門的，於是就順著他的口風又多謝了他一番。

    兩人一同走到庭院中央，那裡有一塊打磨得光可鑑人的巨石，潘凱帶著她坐了上去，也不理她，徑自盤膝打坐，須臾便見一團紫氣聚於他口鼻之間。

    元照蓮見狀也跟著坐下來感應紫氣，起初還很順利，她甚至能感覺到維持百穴酥麻這一煉體特徵的時間比之昨晚更延長了一些，然而一旦開始轉化靈引，身體內的怪力便又開始了作祟。這一次較之前的還要狂暴，一時間竟沖向了胸臆和丹田，紫氣未盡，她一股血氣湧上喉嚨，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潘凱將紫氣吸納到丹田之內，剛睜開眼便看見了這個情形，不由得大吃一驚。他趕忙上前捏住元照蓮的手腕，將一道靈力輸進她體內，以便弄清楚她現在的狀況。

    他驅使這道靈力順著她手腕經脈往心脈遊走查探，卻越走越是心驚。元照蓮經脈內亂象橫生，一波波怪異的力量正四處衝突，往往一碰上他的靈力就撲上來吞噬，剛輸進去的靈力很快便消耗殆盡，他又不得不增加輸出。

    就這樣，遊走了不多時，他灌進元照蓮體內的靈力，都快要趕上一名練氣期四層修為的修士所擁有的靈力總量了，而且更令他震驚的是，這些怪力似乎變得更加兇猛了。她的身體仿佛就是一個無底洞，靈力來多少就吞多少，根本無法填滿。再這麼下去，他渾身靈力都要枯竭了，這使他不得不放棄繼續灌輸靈力。

    潘凱心有餘悸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元照蓮，發現她仍然神志清醒，這時正瞪著他，眼珠骨碌碌地轉個不停，襯托著她那張略顯圓潤的小臉，竟是出奇的可愛。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見她神色帶怒，便安慰她道：「你莫急，緩緩調息一陣興許就會好了。我現在馬上傳音叫來師尊、師母，讓他們替你看看。」話雖如此，他內心卻隱隱感覺到事情並不會就這麼結束。他原本以為元照蓮只是走火入魔，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過不多時，接到傳音符的陳韻和嚴冰麟先後從正屋那邊飛來。

    陳韻一落地就忍不住皺著眉頭責備道：「可是走火入魔了？怎麼這樣不小心！」

    潘凱見二人到來，便當著元照蓮的面，將方才用靈力在她體內探索所遇到的怪事一一說了。

    陳韻聽後神色凝重了起來。她用同樣的手法查探了元照蓮體內情況，果如潘凱所講，元照蓮體內的怪力會自發攻擊靈力，直至體內不存在一絲一毫為止，因此任憑她如何灌輸靈力，均如石沉大海。

    她低頭想了一陣，才轉身對嚴冰麟道：「這樣的情形似乎在某篇古籍上記載過，我得去翻查一下。」

    嚴冰麟點頭。「去吧。這裡有我。」

    陳韻低頭看向元照蓮，嘆道：「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可惜了這悟性。」說罷架起法器朝後山方向飛去。

    元照蓮神志清醒，聽見陳韻的話，目光閃爍不定。她企圖打開系統，卻被提示她正處於特殊狀態，無法對系統進行操作。雖然如此，她卻能感覺到，剛才經過了兩番龐大的靈氣灌體之後，她體內的怪力也愈發兇猛難馴。

    她心內焦躁到了極點，心想若再是這樣下去，日後修為定然難有寸進，如果這時雲靄執意要將她吞噬，她又要如何抵抗？她的元神可是恢復神識的補品啊，有了她作為補品，就可以支撐下一次的奪舍，雲靄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嚴冰麟一直守在元照蓮身側，這時見她目光焦灼便沉聲喝道：「抱元守一，莫要胡思亂想。」

    他以其練氣期巔峰的修為，這一聲暴喝對於元照蓮來講不啻為驚雷，她心神劇震之下，方才意識到自己竟被體內亂象橫生的怪力所影響，導致情緒起伏不定。修真者最忌情緒過於激烈，她當即收攝心神。

    這一冷靜下來，她忽然靈機一動。

    既然她能感應到這一股亂沖亂撞的怪力，只是不能加以控制利用，為何自己不試圖去了解它、熟悉它？現在吸納靈力是不用想了，但如果自己能將體內這一股怪力收為己用呢？世間萬物相生相剋，這怪力克制著靈力，日後對付起敵人施放的法術，定能屢建奇功。就算不堪利用，等她熟悉了它的規律，或許就可以避其鋒芒，嘗試凝聚靈引了。

    想到這裡，她精神為之一振，迫不及待就想要去證實自己的想法。作為擁有練氣期十層神識強度的她，要做到內視十分簡單，她很快便將整幅心神沉浸到內視之中。

    嚴冰麟見她年紀輕輕，卻能在逆境之中很快地冷靜下來，眼中不由得多了一絲讚賞。他眼角瞥見遠處飛來一抹霞光，認得這是陳韻的法器，便從元照蓮那裡收回目光，看向已然飛到近前臉色難看的陳韻。

    嚴冰麟神色一動，問道：「怎麼樣了？」

    陳韻落在他身邊，氣沖沖地道：「那本古籍就在藏書閣三層，許初卻將藏書閣三層以上的樓層全數封鎖了，現在沒有他的准許，誰都別想上去！」

    嚴冰麟皺了皺眉。「他為何要這樣做？」

    「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陳韻斬釘截鐵地應道，轉而看向元照蓮，一臉惋惜，「我嘗試回想了一下古籍上的內容，基本可以肯定了，她是化靈之體。」

    「化靈之體？」潘凱詫異地道，只看這個名字，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好東東。

    陳韻點頭，「其實簡而言之，就是一種對靈氣絕緣的體質，屬於體障的範圍。但體障可以通過提高靈力濃度來突破，而這種體質卻不能。也就是說，身具化靈之體，也就不要妄想修真了。即便是天靈根，也只能認命做個凡人。」

    她說話之間不時留意著元照蓮的神情，卻發覺她竟連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也欠奉，不禁詫異地看向嚴冰麟。

    嚴冰麟扯了扯嘴角，道：「還看不出來麼？她入定了。」

    經他這麼一說，陳韻才發現元照蓮雖睜著雙眼，但眼睛並沒有焦點。她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在試仙緣時對元照蓮說過的那番話，露出了一絲難過的表情。

    嚴冰麟拉過陳韻道：「咱們回去吧，讓凱兒幫她護法即可。」

    陳韻咬著下唇，「我要收她做入室弟子。即使以後她先我一步離開人世，我也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嚴冰麟嘆了一聲，捏了捏握在掌心中的柔荑，輕聲道：「我明白你受過極大的委屈，因此才不願意看她受同樣的苦，但是俗世有句說話講得不錯——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你若打著護她一世周全的主意，我勸你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

    陳韻哼了一聲正要駁斥，卻看見元照蓮身子動了一動，繼而緩緩側起身子，似乎想爬起來。她心中一喜，也不理會嚴冰麟的阻止，上前一步扶起元照蓮，不由分說搭著她的手腕就要灌輸靈力察看她身體的狀況。

    剛才入定內視時間尚短，元照蓮並沒有找到怪力的行走規律，但卻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怪力又變得溫和遲鈍了起來，她僵直的身體也得到了緩解。所以她推測，怪力的能量很可能來自外來靈力，換言之，體內存留著的靈力越多，怪力的反作用則越大。

    怪力的探究有了一絲眉目，她的心情也隨之撥雲見日。這時陳韻忽然衝上來，一副又要給她灌靈的架勢，她生怕怪力再次反彈，連忙將人一推——陳韻不及防備，竟被推坐到地上。

    陳韻愣了一下。「怎麼了？」

    元照蓮並沒有聽到剛才陳韻和嚴冰麟之間的對話，在對方幾次戲弄試探之後，更無法對她產生好感，這時只想敷衍了事，便道：「弟子剛才驚魂甫定，有些驚弓之鳥。不慎衝撞了長老，請長老恕罪。」

    陳韻並不糊塗，更何況剛剛元照蓮分明已然冷靜入定，根本不存在「驚弓之鳥」一說。只是她心理上已偏向元照蓮，對方推她一把根本不算什麼，只當是真的被嚇到了。

    她扶起元照蓮，笑得和藹可親。「不要緊，不就是推了一下嘛。時候也不早了，我讓你師兄帶你去香爐峰報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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