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這麼一笑,元照蓮頓時覺得越發可疑了。事出反常即為妖,她剛來這裡時就被陳韻帶到這處院落隔離了起來,任誰都不會相信這麼一個人會真心對自己好。
當下,元照蓮也虛與委蛇,笑道:「讓兩位長老擔心了,弟子已經不礙事了。」又對潘凱道,「師妹剛剛走火入魔,幸得師兄相救,師妹實在不勝感激。」
潘凱聞言,目光閃了一閃,仍笑著道:「別的不說,你既是我師妹,我定要全心待你的,不然師母怪罪下來,我可擔戴不起。」
陳韻插話道:「時候不早了,潘凱你有什麼話都留著路上說。快出發吧,不然師姐又要找我的茬兒了。」
元照蓮聽著覺得兩人好像話中有話,不由得在心裡猜度了起來。嚴冰麟則一臉悻然。
既發了話,潘凱便祭出了他的法器凌霄劍,帶著元照蓮往香爐峰趕去。
路上,元照蓮有心想探問一二,只是無從問起。潘凱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嘆息道:「師妹想知道些什麼?」
元照蓮道:「師兄想說什麼就儘管說好了,若是什麼不好的話,師妹也早作了心理準備。」
潘凱有些啞口無言,只好道:「師妹真真是蕙質蘭心。」
元照蓮不語,抬頭幽幽地望向他,潘凱見了立時就招架不住,忙道:「想必師妹心裡有數,你的身體狀況不是那麼樂觀。師母的意思也是讓我先給你透點口風,讓你有些心理準備。」說到這裡,他卻住了口,嘆息了一聲。
元照蓮心裡不以為然,心想就算他們說自己不是修真的材料,難道她就會放棄不成?她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人,既然已經選擇要走這條路,她就會一路走到底,更何況現在的形勢還不容她放棄!雲靄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呢。
她一念及此,淡淡地道:「師兄要說的事師妹都曉得了。師妹當初選擇了要走求仙之道,就不會遇難則退,若是這樣,又怎配稱得上『逆天而行』?」
潘凱聞言稱讚道:「師妹好志氣!卻是師兄我想差了。既然如此,就當我沒有說過這些話吧。」
「修真者當要有如此氣勢,才能一往無前!」潘凱豪氣頓生,哈哈長笑。
笑罷,他低頭與元照蓮對視了一眼。元照蓮見他目光坦蕩,再加之他一副尊容本就與將帥風骨相符,慨然有威凜不可侵犯之感,不由對他生出幾分好感來。
卻說兩人來到香爐峰小山門前,已是過了卯,又被巡山弟子攔在了門前,潘凱好好解釋了一番才被放行。他們隨即來到香爐峰掃燼台,遠遠便看見香爐峰一眾弟子已然集中在此,正聽著香爐峰長老的訓話。
這香爐峰長老也是一名女子。遠遠看去,黑髮垂肩、衣袂飄逸,渾是一番仙女做派。潘凱藐了藐嘴,向元照蓮小聲提醒道:「正在說話、穿著白色紗衣的那位就是香爐峰的長老了,閨名喚作蔣夢清,修為已達至築基中期,除了上頭幾位結丹期老祖和掌門、蓮子峰的曹長老之外,就數她修為最高了。你待會行事要謹慎些,知道嗎?」
元照蓮聞言點了點頭。這時她已經想起來了,臨出門前陳韻的那番話,說的是「師姐又要找我的茬了」,顯然陳韻和這位蔣長老是不對盤的。而自己現在恐怕已經被所有人歸到陳韻一派去了,一個不慎就要吃掛落的。這樣一來,元照蓮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潘凱說畢,等蔣長老說話間停頓之際,帶著元照蓮緩步走上前去,朝她恭敬地行了禮。
蔣夢清看也不看他二人,繼續她的訓話,又說了一陣方才停罷,吩咐人將香爐峰新弟子的行走令牌派發下去。
元照蓮站在潘凱身後,這時看得一清二楚:香爐峰新弟子包括她在內,只有寥寥兩男兩女,其中只有那女的是雙靈根,早在試仙緣時都已見過,那女子朝元照蓮看了一眼,目光帶著倨傲鄙夷。
等到行走令牌派了下去,那三人都得了,唯獨自己沒有拿到。
潘凱的臉色有些難看,只是很快又換上了一副笑容,上前再次向蔣夢清行禮。元照蓮自然也跟著一道。
蔣夢清這時才肯垂憐他們,道:「喲,這不是陳師妹的徒兒麼?叫啥來著?怎麼今天有空到這裡來了?剛才我說話的時候,可是你們在一旁咋呼?」
元照蓮飛快用神識打量了她一下,只見她面色蒼白、嘴唇烏紫,兩顴略高,容貌雖算上乘,頗為冷艷,卻可惜她此刻篾笑的模樣略嫌刻薄,一見之下倒讓人心生了厭惡。
潘凱道:「回稟蔣長老,弟子蓮子峰潘凱,從師嚴長老。今日是奉了家師之命,帶領這位師妹前來報到,因途中出了狀況,耽擱了時間,以致誤了集中的時辰,還望蔣長老海涵。」
蔣夢清冷笑:「你到底是奉了你師父之命來的,還是奉我師妹之命,我還能不清楚嗎?還用你來說道!你身後那個就是我師妹新收的入室弟子麼?倒是越看越像我那師妹呢。」
見潘凱沒有應聲,蔣夢清將注意力轉移至元照蓮處。「你說說,你中途到底出了什麼狀況,竟然耽擱到這個時候才來見我?你試仙緣的事我早已有所耳聞,能令勝境之蓮一枯一榮,豈是可以小覷之輩,莫不是嫌我這座廟小,不願意呆在這裡,才故意拖延的?」
蔣夢清這番話未免誅心,元照蓮只能「惶恐」地道:「弟子不敢。之所以誤了集中的時辰,其實是,其實是因為弟子練功過急,導致險些入魔之故。」
蔣夢清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尖酸地笑了起來。潘凱見她咬著元照蓮不放也是苦惱不已,只是他心知自己會越幫越忙,只能在邊上干著急。
這時蔣夢清又道:「師妹挑了你當她弟子,真是挑對人了,你二人無論外形和遭遇都那般的像。她是資質不行,你則是悟性不好,兩師徒真是湊趣呢。」
「那是,我這徒兒可是百里挑一的,不單悟性不好,而且資質更不行。你可聽說過化靈之體?我這愛徒啊,可偏偏就是化靈之體。」
一把悠然清亮的女聲從遠處傳來,蔣夢清聞言臉色一變,看向天空。只見一紅一白兩道光芒划過,陳韻和嚴冰麟二人已在掃燼台上站定。
陳韻甫一站定就沒好氣地道:「我說你這人真是無謂,輸就輸了,不服就來找我晦氣啊,你拿小輩出氣幹什麼?傳到外面去,沒的丟了咱水月宗的臉子。」
蔣夢清見陳韻親自來到,登時跳腳了,上前一步與她對峙說:「輸什麼?!我何時輸過給你了?別蹬鼻子上臉,你算個什麼東西!」
陳韻好整以暇地站在嚴冰麟身邊,聞言一臉得瑟地挽住了他的手臂,溫柔地道:「回師姐的話,師姐輸在看人的本領上呀。看人的本事我比您強多了。我就能在石頭堆里發現璞玉,而師姐您麼,大概就只能在璞玉里揀出石頭來啦。」
蔣夢清被她說中心事,艷麗的臉一時扭曲,叫道:「閉嘴,你給我閉嘴!」
「難道不是這樣嗎?你有本事,也收一個資質駑鈍的弟子呀。要不,讓白師弟去收一個也行。」
蔣夢清一聽這話,渾身氣勢暴漲,以她築基中期的修為,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氣息撲壓而來。
嚴冰麟道:「好了,韻兒,你消停一會,莫要再惹師姐不快了,端的讓小輩們看了笑話。」
話雖是衝著陳韻來的,責備的也是她,可蔣夢清聞言,臉色卻更加難看了。她滿臉委屈的看著嚴冰麟,幽幽地道:「師弟——」
嚴冰麟冷臉閃過一絲尷尬,向蔣夢清抱了抱拳道:「貿然上山打擾師姐清修,師弟在這裡向師姐致歉。」
蔣夢清看著嚴冰麟一語未發,看得他冷汗直下。
陳韻看不過去,不豫地道:「師姐,咱們說回正事。這元照蓮是我相中的弟子,她在你這裡修行,日後可要承蒙你多多關照了。」
蔣夢清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道:「化靈之體你都敢收歸門下了,我難道又會來阻止你不成。你知道我這人最是護短的,你雖然看我不順眼,但她也是我香爐峰弟子,我卻不會短了她的份例,就是看在師弟的面上,我也會好好待她。」
她說罷伸手一引,拿在一名女弟子手上的行走令牌便到了她手上。她將令牌扔給了元照蓮,看著嚴冰麟嫣然一笑,道:「況且我也很想知道,化靈之體到底能不能修煉。」
做到這個份上,嚴冰麟也只能承了她的情,朝她拱了拱手。
蔣夢清這才將目光轉向元照蓮,從上至下,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又走上前來捏住她的手用靈力在她體內轉了一圈,待確定她的確是化靈之體後,才滿意地收了手,心想勝境之蓮一枯一榮,原是因為此女雖身具靈根卻無法聚靈。原本就不希望陳韻得到一名強力弟子的蔣夢清,此刻總算把懸著的心放下來了,示意元照蓮和其他弟子可隨香爐峰的大師兄到演法堂去聽課。
然而元照蓮被蔣夢清的靈力這麼一攪,體內的怪力再次亂了套,才走出兩步,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