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尊貴,哈哈!身份尊貴!」夏祥忍不住自嘲道:「身份尊貴到,連走動都受限制嗎?」
吉田宗桂低頭不語,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
「吉田醫師,不必擔憂,我已徵求公方殿的認可,暫時去你的醫館休養幾天,待病情好轉了再回館邸。」夏祥說完這番話,想起前幾日趁義藤將軍探視的時候,央求義藤將軍首肯外出休養,甚至都說自己時日無多了,才勉強答應。畢竟義藤將軍自己也是三好長慶的傀儡,惺惺相惜之下動了惻隱之心。
因為這件事,三好長慶還公然指責義藤將軍,並限制將軍的權利,但是卻沒有阻止細川聰明丸的離去,只扔了一句話:「量這個小屁孩兒,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那就暫時委屈屋形大人了。」吉田宗桂大禮拜服下去。
「吉田醫師不必客氣,你與我已相識半年有餘,名為醫師,實在師匠,教授我漢學、醫經、天文。辛苦了,請受聰明丸一拜。」說完,夏祥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行禮。
「屋形大人萬不可如此,在下斷不敢受!」嚇得吉田宗桂連忙阻攔。
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夏祥表面上行禮,其實就是用身份來壓他,在這個年代等級可是相當森嚴的。
安排妥當,夏祥就動身前往吉田醫館暫住,身後還跟隨了一干侍女,兩名武士,十個足輕,名為侍奉,實則都是三好長慶的爪牙。管領的政務方面暫時交由細川氏綱出面負責,他是細川分家,典廄家的家主,細川聰明丸的堂叔。
吉田宗桂的醫館就在京都內,其實就是他自己的住所,前屋開了個接診的門面,後屋有兩間起居生活的小屋,前後屋之間有一個小型的庭院。
將後面的正屋收拾妥當讓給了夏祥,偏屋由吉田醫師入住,他的夫人則回了父兄家暫住,侍女們只能去前屋將就一下了。至於護衛的武士及足輕,抱歉!哪涼快哪呆著去,只能在門外警戒,不允許進入內室。
深夜來臨,夏祥從自己的屋內探頭探腦地出來,庭院裡安安靜靜,護衛都在外圍監控。
「吱嘎」障門被人輕輕地拉開,一個矮小的身影竄入,反手將門關閉。
「吉田醫師,吉田醫師,醒醒。」一個稚嫩的聲音輕輕喚著。
吉田宗桂被人推醒,定睛一看,竟然是夏祥。「細川屋形大人!」
「噤聲!」夏祥低聲喝到,兩人彼此盤膝坐好。
吉田宗桂疑惑的低聲問道:「屋形大人,深夜叫醒在下,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沒什麼,只是今日學習醫經,有一問題困惑我許久,導致晚上輾轉難眠。故深夜到訪,望吉田醫師能給予解惑。」夏祥緩緩道來,看似有些緊張。
「敢問屋形大人,有何困惑?」吉田宗桂微一俯身問到。
「何為醫德?」夏祥一字一頓的問到。
「宋代的《省心錄·論醫》中指出:無恆德者,不可以作醫。」吉田宗桂如數家珍一般款款道來:「唐代名醫藥王孫思邈認為: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冤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是為患者如至親,同行勿相輕。」
「好一個患者如至親,不知吉田醫師是否視我為至親呢?」夏祥認真的望著吉田宗桂。
吉田宗桂趕忙俯身下拜:「在下惶恐,屋形大人身份尊貴......」
「夠了!」夏祥粗暴的打斷了吉田宗桂後面的話。
「吉田醫師,你還沒有孩子,可能無法體會,請試想一下,如果你的孩子是一個被監禁的人質,隨時有生命威脅,請問你做何感想?醫者父母心也!」
沉默良久,低垂的吉田宗桂終於開口說道:「在下明白了,屋形大人的一句『醫者父母心也』深得醫德精髓,是為大道。在下願為主公盡忠效死!」說完,以頭觸地,稱呼也改了過來,他至今無子,今日這麼做也是為自己求福,他信佛。
「恩,本家正式任命你為細川家御用醫師,待我安全後,再另行封賞。」夏祥坐的筆直,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了,半年多的感情攻勢終於奏效了。
「謝主公抬愛!請主公儘管吩咐。」吉田宗桂大禮拜服下去。
「恩,派人去三河國,尋找服部石見守保長,就說故人之後,陷於危難,望能出手相救,必有厚謝。」夏祥吩咐道,服部保長就是從義藤將軍那裡,聽到的那個關鍵人物。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細川家是制霸京畿的巨無霸,將軍家還是傀儡,三好長慶僅僅只是細川家的一介家臣而已。
而這個服部保長本姓千賀地氏,原為伊賀上忍三家之首,後出山侍奉義藤將軍的父親,室町幕府12代將軍足利義晴。後來看到室町幕府哀退,變成窮光蛋了,三河的松平清康又給的錢多。
於是,侍奉將軍不到一年,就背叛了將軍家,並隱瞞身份,改姓服部,侍奉了松平清康和松平廣忠,成為隱秘特務頭領。
吉田宗桂立刻回應:「是,家父吉田宗忠原本是京都醫師,後來在京都專營衣帶生意,天文十三年便擔任了京都帶座座頭。現由家兄吉田光茂接任,可以派店內幾名學徒前去,名義上是外出跑商,更能掩人耳目。但不知三河國何處能尋到服部大人?他是否會答應本家的請求?」
「先去三河國岡崎周圍找,找不到就滿大街喊:服部石見守保長!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夏祥有些心煩的揮揮手,心想找個人都需要自己指點,什麼時候能有一群有能力的家臣啊。
「呃,是!在下明白了,會安排人找到服部大人的。」吉田宗桂一愣,而後俯身領命道。
一夜無話,清晨一早起來,吉田宗桂就按時出門採藥。回來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一些,守衛也沒有在意,可能今天藥不好采,走得遠了些。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為什麼又是又?夏祥已經好幾個夜晚沒有睡沉了,自從出來休養已經半個多月了。細川氏綱那裡已經催促回去好幾次了,從口風中得知,他的便宜老爸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越加強烈了。
夏祥的處境已經岌岌可危,而吉田宗桂那裡一直沒有服部保長的消息,不知道是沒有找到人,還是對方不接受委託。
「可惡!為什麼還沒有消息!三天!三好長慶勒令我三天後必須回去!為什麼會這樣?難道要功虧一簣嗎?」夏祥煩躁的翻了一下身子,重新分析看看有沒有什麼紕漏:「就算沒有交情,像這樣在岡崎周圍大肆宣揚故人求助信息,就是逼他服部保長現身。難到是見到信使了,不接受委託?不應該吧?」
當初服部保長投靠松平家後好景不長,家主松平清康就在1535年12月5日守山城(松平家叫森山)下,被阿部彌七郎殺死,史稱「守山崩」(森山崩)。
服部保長因身為物見役,守備不利被問責。1549年4月3日新任家主松平廣忠出巡時急死,死因不明,傳言被岩松八彌暗殺。松平家幼主又被送往駿府成為人質,家中群龍無首,俸祿自然也就沒有了。
「所以,這兩年服部家正是最困難的時期,聽說只要給錢就敢幹。」分析到這裡,夏祥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難道就是因為我給他開的是空頭支票?沒有當場給錢,所以不來了?這不尷尬了?關鍵是我根本沒錢啊!只能靠忽悠啊。啊!!可惡!怎麼辦!」
突然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夏祥便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