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鉛之牆 第2章 安全生產

    馬德林志得意滿的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做為一個高管，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了B級辦公室，可謂是人類的精英了吧？頂級學府畢業，儀表堂堂，對上級一片忠心又深得領導器重，年少多金又風流倜儻。當然！自己肯定是人類中的精英，無可辯駁的事實，連老舊的攝像頭都能分辨出來。

    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即使坐在全地形豪華博士椅上，他的腰圍僅僅比站立的狀態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左右而已。「為什麼我這麼優秀，可腰圍卻總是比不上隔壁24號廠房的王仁保呢？」

    腦海中浮現出那些垂涎王仁保的腰圍的曼妙少女，剛剛才有些膨脹的馬德林感到一絲不忿。即使作為駕馭一艘鋼鐵工廠，總領上百台機器人和十來個人類的指揮官，精神內耗也是難免的吧。好在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有些時候甚至連馬德林都感覺到愉悅的期待在神經系統中左突右沖。將左手翻轉過來，手背上的藍寶石接口平順的劃入了信號接受塢---「嘿嘿，It feels good（這感覺真棒）」。電信號從大腦衝出，如同飛行在真空導管中的膠囊列車，以每秒五十米的速度穿過脊椎和手臂，到達手背上的信號轉化器---人類的意志命令著機器，機器只有服從，光信號遵從主的意志，離開晶瑩的始發站，順著光纖抵達中心處理器。全地形豪華博士椅優雅的原地旋轉，如同50年前那些全身白色的芭蕾舞演員一般優雅，卻又不會像花樣滑冰讓人頭暈目眩。馬德林第二喜歡的時刻到來了，依次了檢閱個人榮譽陳列櫃，然後是工廠榮譽陳列櫃，接著是工廠產品全息投影儀和他的辦公桌。低調奢華又上檔次的辦公桌---光這一張桌子就比兩個D級人員的辦公室還大---最後停在了窗邊。看著廠區道路上了來來往往卻運輸機器人，很滿意---公司正在為整個人類創造價值，自己正在為公司創造價值，「公司是我家~我們都愛它」。

    「請問馬德林大人，您現在需要早茶服務嗎？」甜糯的女聲響起。與廠區里經常聽到的砂甜口味不同，這可是馬德林獨享的付費版本，雖然需要支付一點點小小的代價，馬德林絲毫不在意，那個詞是怎麼說的？對，九牛一毛而已。

    但是馬德林並沒有回答，機器就是機器，輪不到自己浪費口水。光信號再次出發傳達主人的意志，承載著精緻甜品和咖啡的小車穿過辦公室大門駛入，準確的停在博士椅旁邊。馬德林甚至不需要轉動自己的身體，僅僅伸出右手就可以拿起任一個他想享受的食物。如果說有什麼不滿的地方，那個小車看起來有點扎眼。當然，如果不是仿真機器人有點小貴的話，自己早就把這小車踢回下面測廠房讓它去搬零件了。

    「嗯，一如既往的美味，手工做的就是比機器做的味道強些~」馬德林滿意的抿抿嘴。公司正在為整個人類創造價值，自己正在為公司創造價值，自己為公司創造的價值比其他的人要多的多，理應如此。拿起咖啡杯小小的嘗了一口，溫度控制的很棒，不太燙也不太涼，不會燙傷自己的舌頭也不會讓嘴裡泛起鐵鏽味。清清嗓子後馬德林喃喃的說了句「公司是我家，我們都愛它」。

    趙建軍感覺不太對。

    反常的是事情從今天一進廠區就發生了，平常等待著他上班的小袋鼠似乎看起來和昨天的不太一樣，怎麼說呢，如果說昨天的小袋鼠是就像自己從李四海那裡拿回的翻新外接投影器，今天的小袋鼠卻看起來像昨天左左咬手套時露出的門牙。踏上小袋鼠後趙建軍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感覺，這小袋鼠有問題，進了廠房後它的輪胎竟然壓了綠線！

    「太可怕了。」趙建軍的腦瓜子嗡嗡的。太陽不會從西邊升起，三聯光學檢測眼不會看錯，小袋鼠也不會壓綠線！這是常識！一時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雙手緊緊握住把手。「完蛋完蛋，停下停下。」終於反應過來的趙建軍開始使勁電機操作面板，可是小袋鼠並沒有停下，相反，它好像還加速了！「要出事要出事！」趙建軍就差沒喊出來了，抓緊的手再加一把力，汗水從鼻翼邊滲出。還沒等他想到如何停住小袋鼠，一台黃色工具機在趙建軍瞳孔中越來越大，接著就是「砰」的一聲，趙建軍眼前一黑。

    附近廠房牆壁上七台攝像頭同時轉動，微型電機驅動變焦瞬間鎖定了這片區域，鏡片反光中足足呆了五秒趙建軍終於緩了過來，他看了看小袋鼠，那傢伙側翻在路邊，左輪還無辜的緩緩轉動著。

    「工傷預防，安全有責，責任在我，安全無憂。」趙建軍嘴裡哼哼唧唧，檢查了下自己身上，好像除了左手肘有點擦傷之外，沒有別的問題。「還好還好。」他趕緊起身走向小袋鼠，雙手用力把小袋鼠扶了起來。

    「可別摔壞了。」趙建軍圍著小袋鼠走了一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它好像比自己傷的還輕些，操作面板沒有摔著，支撐杆也沒有變形，就連最容易損壞的鋁合金結構框都依然方方正正。扶著小袋鼠向前走了兩步，好像兩個輪子和傳動軸也沒有受到損壞，轉動順滑沒有異響。趙建軍忐忑的站上底盤，小袋鼠平平穩穩的跑起來。「沒壞沒壞，不錯不錯，質量過硬~」趙建軍停下小袋鼠，又圍著它走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他問題，從兜里拿出勞保手套，把小袋鼠沾上的灰塵擦了擦，腦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現出左左刷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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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壞，我也沒事，走唄~」再次踏上小袋鼠，趙建軍幹活去了。那七台攝像頭若無其事的撇過頭去，好像剛才它們並沒有注視過這裡一般。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而全神貫注的時間也過的特別快。趙建軍直起腰來看看，發現已經下午六點五十了，「要開月會了啊。」抓起筆記本就往會議室走。這個年代手寫輸入已經被淘汰了，有更多更快更好的方式，可咱們又能咋辦呢，公司老闆好這一口，他就喜歡看著下屬再開會的時候奮筆疾書的記筆記的樣子。嘆了口氣，看到了左左已經坐在採購部的座位上了，趙建軍理了理頭髮湊了過去。

    「你昨天說的小袋鼠漏電的事情，可是真實發生的麼？」

    「當然了，上次和24號廠房的小姐妹一起去體驗虛擬倉的時候，她告訴我的，咋了，你被電了？」

    「那倒沒有，就是今天被他放倒了。」

    左左聽言，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快快快，說說說！」

    趙建軍簡單的聊了聊小袋鼠的異常狀態，期間各個部門的人員陸續到齊了，三三兩兩互相聊天扯淡。門外標誌性的嗡嗡聲響起，在這裡只有工廠老總馬德林的那台大烏龜才能發出這樣聲音。趙建軍抬頭看了看會議室牆上的顯示器，正好七點。

    馬德林滿臉嚴肅的端坐在博士椅上，博士椅隨他心意來到了會議桌的主席，如同以往自動調整好高度。

    馬德林環視會議桌旁的參會人員，滿意的點點頭，看見所有人都恭順的望著自己，緩緩開口道：「開始之前，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大家。今天咱們工廠裡面發生了一次事故，而且是人為造成的。各位要提高安全意識，不要抱有僥倖心理。」，他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盯著趙建軍，口氣變的嚴厲起來：「趙建軍，和大家說說發生了什麼吧。」

    趙建軍自然明白早上發生的事情不會逃過馬德林的眼睛，除非那個時候他在享受早茶。於是站起身來，一五一十的把上午發生的小袋鼠如何壓線，如何撞到工具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馬德林聽完後咪了眯眼，想了想後說：「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坐下吧。」視線從趙建軍臉上移動，落在旁邊的左左臉上：「小左左，我聽說隔壁24號的小袋鼠也發生過事故？」

    「對的吖！我那小姐妹差點都被電的尿了褲子呢！」周圍頓時響起訕笑聲。

    「好了，我知道了。但是各位要明白，頭腦中的那根弦要繃緊！安全生產最重要！」

    「明白！」「收到！」「好的！」

    「維護部張經理，這事情你牽頭調查一下吧。小馬配合下，你們兩個把事情弄清楚後，提交個報告上來，下個月的月會上和大家分享下！」

    「明白！」「收到！」趙建軍和張守義對視一眼，齊聲應和。

    「好了，接下來各個部門挨個匯報吧」馬德林調整了下坐姿，半躺進了博士椅.........博士椅很了解馬德林的身體，對他一如既往的包容。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了，馬德林滿足的笑著宣布散會，博士椅載著他離開會議室。眾人望著大烏龜離開的背影送了一口氣，聊天的聊天，去廁所的去廁所。一台小車載著些許甜品跑了進來，大家三三兩兩的圍了上去。

    「老馬這傢伙別的不說，這點倒是做了個人。」趙建軍嘴裡塞了片曲奇，嘟嘟囔囔的說道。

    左左白了這個傢伙一眼，「你可知道這玩意可是好貴的呢，我那小姐妹他們工廠也每月開會，但從來也沒吃過這玩意。」

    「咋的？他們老闆全吃了？不給他們留點？」

    「誰知道呢？興許是全吃了？要麼帶回家了唄？」

    「還是老馬地道些」，趙建軍又往嘴裡塞了塊黃油餅乾，隨即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回家~一起坐車唄？」

    趙建軍在回家的車上睡著了，他的身體隨著車廂搖搖晃晃，夢裡出現了每天都往返的廠房。地標白色組裝中心頂天立地，腳邊卻停著那台小袋鼠。紅綠色的燈光交相輝映，似乎是在交談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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