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祁穆飛凝望著窅窅翳翳的雪夜深處,若有所思地在嘴裡喃喃自語,一些支離破碎的殘片忽然在其腦海之中拼接了起來,儘管尚不完整,但已略見端倪。筆下樂 www.bixiale.com
「適才你說段家滅門與天煞七星有關?莫不是這蠱毒是他們下的?」凝望著湖面上倒映著的一盞半明半滅的燈火被細密的雪腳碾成點點寒星般的碎影,祁穆飛突然想到了吳一勺剛剛提到的一件事。
吳一勺將杯中茶飲訖,回答道:「天煞七星之中,翼火蛇朱翼有一門絕技,叫虺蛇蠱,是他從三苗人那裡學來的。徐無鬼當年在檢驗段百尋、段有章二人的屍身時,曾發現二人的腳踝處都有被毒蛇咬過的齒印,且身上都有中蠱的跡象。」
見祁穆飛對此憑據未置可否,吳一勺接著又說道:「雖然光憑這兩點,並不能就確定是朱翼所為,但段家滅門那天,他們確曾在附近出現,如此巧合,不能不讓人懷疑啊。」
祁穆飛依舊沒有流露出肯定的神色。
吳一勺又道,「再說,這煜霜劍的主人武功再怎麼高強,神兵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是他段百尋的對手啊?」
「嗯——這倒是。」祁穆飛終於表示贊同地點了一下頭,但要據此斷言,段家滅門一案與天煞七星有關,還是不足夠的。
若真是這七星所為,為什麼要嫁禍單不修?如果當初真的是他們嫁禍單不修,那為什麼這次杏娘從臨安到姑蘇,他們又會一起行動?祁穆飛始終認為塞上孤狼單不修是不會與天煞七星這一類見利忘義的江湖敗類合作的。
「若是他還在,或許我們還可以問問他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沉默片刻,祁穆飛再次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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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追殺一名女子,結果卻死在了那名女子手下?」吳一勺帶著不確定的口吻問道,但眼神分明已經確定了那名「女子」的名字,並一眼「看穿」了那名女子反殺孤狼的真相。
「你知道的倒挺多。」祁穆飛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也未將單不修系飲刃自殺而非他殺的事實告訴他。
「我還聽說,他這麼多年一直在給朝廷中某個當官的做走狗。」
「那當官的是誰?」祁穆飛無所顧忌地直接問道。
吳一勺謹慎地望了望左右,小聲道:「這個不清楚,但想必來頭不小。」
「……」
祁穆飛對這個回答略感到失望,他往吳一勺身前那個空了很久的茶杯中又注入了一杯茶,落下茶壺時,他突然發問道:「這些事你為什麼不當面與九爺說?」
「我聽南星閣主說,那位杏娘是張將軍的後人……」
吳一勺終究沒有將他的顧慮托之於口,而是拿著他那一雙寫滿戒慎的眼睛悄悄地望了祁穆飛一眼,似乎是某些犯忌諱的字眼堵住了他的喉嚨,惟有藉助那一雙眼睛,才能轉述出來。
祁穆飛神色冷峻地凝視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突然眼前閃過那支「梅心凍」銀釵上一抹血一般的紅色,剎那間,他心頭的某些疑惑仿佛有了答案。
那一刻,他霍地明白了吳一勺心中真正的憂慮。
前有塞上孤狼的狠命追殺,後有天煞七星的潛行跟蹤,很明顯他們在圖謀什麼,而這一切偏偏又都和這個名叫杏娘的女子有關,這不得不讓人起疑,她的手上是不是握有什麼對方某些見不得光的秘密?
秘密,又是秘密,它帶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再次出現在人的眼前,讓人既感到興奮,又感到心悸。
雖然吳一勺並不知道「梅心凍」的存在,也不知曉「梅心凍」里的秘密,但他已然敏銳地嗅到了「秘密」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一股子危險的氣息。
這種氣息讓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那一雙鋒芒不在卻依然灼灼有光的眼睛裡仿佛預見了段氏滅門的慘劇即將在那一片他所深深眷戀的土地上重新上演。
吳一勺能感覺得到,自己的這種憂慮,祁穆飛也有過,只是每次它稍稍探頭,他就毫不留情地強行把它按壓了下去,所以他也未曾認真去想過這種憂慮最終可能的結果,但是到得此刻——當他從吳一勺的口中得知段家滅門的內幕之後,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耳邊再次回想起墨塵那句「你所謂的公義,那叫望梅止渴。一樣會死人的!」,祁穆飛的胸口驀地里一陣劇烈的刺痛。
當初墨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沒有否定對方,因為他也認為銀釵里的秘密會「死人」,但他始終認為為公義而犧牲,那是值得的,可如今再回頭去看這句話,他卻已經沒有當時那般堅定了。
「為了掩飾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他們竟不惜殺害這麼多無辜的生命!簡直毫無人性!」祁穆飛既驚且怒,想著想著,他不禁憤氣填膺。
吳一勺沉默著沒有說話,怔怔地看著他的一雙眼睛裡射出了一團無名之火,但很快,這團火就被另一種更複雜更沉鬱的情感給取代了。
火光隱沒時,他還渾身打了個冷戰,仿佛他的身體正在與某種惡劣的情緒做激烈的鬥爭。慘烈的鬥爭必然伴隨流血,當冰冷與滾燙的鮮血一齊匯入他的胃裡時,他的胃立即不由自主地作出了痙攣的反應。
而事實上,這一刻,祁穆飛的眼前並無血色,有的只是一張又一張可愛又可親的笑臉,吳希夷的、師瀟羽的、鄧林的、柳雲辭的,還有墨塵的……他們都是人間值得的溫柔存在,都是不枉此生的雲間煙火。
可是轟然間,一股不知從哪兒來的邪風野蠻地將所有的笑臉給吹散了。光禿禿的荒原上,只有劊子手們鮮血淋漓的屠刀正在貧瘠的土壤中搜檢著一切生命的殘餘,他們要對這些「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雜草趕盡殺絕。
「所以你覺得九叔應該遠離那位娘子?」祁穆飛端起水杯,溫熱的清水從齒間緩緩地流過自己被怒火灼痛的喉嚨,淡淡的苦味在無聲地發酵。
吳一勺的沉默,無疑就是一種默認。
「晚啦——」
祁穆飛意味深長的一聲長嘆,算是對吳一勺的一種回復。而吳一勺的沉默,無疑也是一種無言的附和。
有些人不早不晚的來了,而你,卻來晚了,還晚了十年之久!來晚了也就罷了,可你還要驅逐比你早到的人,這實在說不過去。
吳一勺一臉悵惘地回望著自己遲到的十年,忽然,他感覺到對方的眼眸之中有一絲和自己極其相似的色彩——矛盾。
從祁穆飛見到杏娘的第一眼起,他就將她的出現視為不祥之兆。當日鄧尉山下,師瀟羽玉簫飛聲,祁穆飛岩下聽風,極目天際,長空萬里,纖雲不留,惟那一道白虹,橫貫寒日,至今想來,仍是那般觸目驚心;但漱玉亭下,草木間的風聲一過,他還是把那罐日鑄雪芽送給了杏娘。
「不過,你的意思,我還是會轉達給九叔的。」祁穆飛移目窗外,半開玩笑地問道,「有沒有一點點後悔跟我說這麼多?」
吳一勺淡然一笑道:「她幫我說話,我承她的情,但是九爺的安危,不是一個人情可以相抵的。」
祁穆飛默默頷首,似是表示讚許,又似是在思忖:「要是九叔也這樣想就好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那位娘子曾經救過九叔,九叔就是為了還這個人情,所以……」
「哦——」
吳一勺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目光不自然地垂落到了跟前的那盞茶上,就像昔年他與吳希夷對著滿園茶花一起飲下最後一杯藍橋風月時那樣,總會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種「缺月照空尊」的哀憫來。
覷著吳一勺的眼神若明若暗,祁穆飛好意又補充了一句:「人情這回事,九叔沒怎麼跟人說起過。你出去莫要隨便與人說起,免得無絲有線的惹人猜想。你別看九叔喝酒不上臉,其實他這臉皮可薄著呢!」說完,他還朝吳一勺委婉地使了一個眼色。
吳一勺諾諾連聲,神色緊張而遲鈍,似乎還在思索,喝酒不上臉與臉皮厚薄有什麼關係。
看著吳一勺迷惘而專注的眼神,猶似在思考什麼深奧的難題,祁穆飛意識到自己好像開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意恐吳一勺繼續深究於此而將話題引至一個嚴肅而複雜的旋渦之中,他清了清嗓子,趁著吳一勺臉上遲鈍的表情還未散去,趕忙轉移了話題。
「對了,那……那個女嬰呢?會不會是段有常帶她一起逃了?」祁穆飛隨口問道。
「呃……」
吳一勺聞言一怔,好似是祁穆飛的問題打斷了他原本要出口的一句話。怔忡有頃,他才從自己的問題當中抽離出來,跳轉至祁穆飛的問題上。不過看他的表情,雖然他的目光已經擺脫了困惑,但他的耳朵還未投入到眼前的問題上來。
不得已,祁穆飛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吳一勺想了想,說道:「段有常李代桃僵意求逃生,大概不會帶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上路。所以,這個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雖然當年官府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但兇手意在斬草除根,又怎會放過一個小孩子呢?」
儘管吳一勺悲愴的言語之中對殺人兇徒表達了強烈的譴責,但很顯然,他對這個女嬰的不幸並無太多的同情之意。
也是,恁是誰,要是知道這個女嬰八年來的故事,都不會生出一絲一毫的同情。一無所知的她逃過了血雨腥風的生死長夜,卻在陰風慘厲的寒更永夜之中積下了累累血債。
尹吉,是她八年前的閨名;小四,是她八年來的諢名。八年前,沒人在意她的生死,八年後,依然沒人在意她的生死。或許還有一些人還在漆黑的夜裡暗生詛咒——八年前,她死了,豈不更好!
「稚子何辜?竟要受此劫難!」祁穆飛沉沉地嘆息一聲,對段家這位幾乎已經被人遺忘的「遇害」者表示了一位醫者對逝者的哀悼,同時,也對自己這份當年因為某種狹隘而愚蠢的念頭而晚了八年的哀悼表示了歉意。
「這個孩子確實可憐,」吳一勺帶著試圖寬解對方的語氣說道,「不過,她要是活著,背負這樣深重的血仇,怕這一輩子也不會好過。」
不過,對於生死,祁穆飛總是異常的敏感與嚴肅,「人活著,總要背負一些東西,怎能因為背負的東西重若泰山,就輕言生死?」
「祁爺說得極是。」吳一勺訕訕一笑,帶著慚愧而敬佩的眼神注視著對面這個說起話來總是與其實際年齡不大相符的年輕人,看著他眉間負重的痕跡,他的眼前不覺再次浮現出了當年那個勇於承擔的少年模樣,相比現在,那時的他稜角尚未那麼分明,冷峻的樣子也不如現在這般深沉,說話時眼睛的光彩也沒有現在這般隱忍。
「只是世人總喜歡背負一些沒必要的東西在自己什麼身上,弄得自己身心交瘁。」吳一勺悄悄地將目光移了開去,他不想被對方從自己的目光里感覺到自己言語當中有某種勸喻的意思。
祁穆飛似乎也沒有領會對方的話里有什麼別的意思,順著話頭隨口說道:「所以啊,放下比拿起更難。」
猛然間,吳一勺的心頭仿佛被什麼攫住了一樣,半晌說不出話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