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山中氣溫頗冷,又有野獸出沒,並不適宜久泡。吳起在外面守著,見兩人久久不出來,等得心焦如焚。他很想進去瞧瞧,要是出點什麼什麼事可擔待不起,但皇上吩咐了,不管裡面發生什麼,都不許他闖進去。
這是聖旨,他自己一步都不敢動,心裡也明白他那主子在想什麼,萬一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場面,再長了針眼就麻煩了。
可這會子功夫,就算玩兩場巫那個啥的雨,也該結束了,難道他們還發明了什麼新花樣?
心裡好奇的直冒泡泡,也不敢往裡面看一眼,暗自祈禱這兩位祖宗早點盡興,快從裡面出來吧。
溫泉里的兩人也沒他想的那麼逍遙,就在他們吻的昏天黑地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低沉地對話聲。
一個男子道:「你也是的,這裡是風爺常來的,山里溫泉還有幾處,你那一身黑煤也不怕把這裡洗髒了?」
「誰說挖礦的就是不是人了,爺能洗的地方,咱們也能洗,這裡溫泉都是沒主的,哪個又貼了名了?」
「小心碰上風爺,他一個小手指就能捏死你。」
那人嗤一聲,「風爺?他也得在才行啊。我早打聽過了,今天風爺有事走了,他一月也來不了一回,再來還不知什麼時候。」
「就你會耍滑頭。」
兩人說著話聲音似乎是越來越遠了,贇啟卻清楚這山裡的路都是彎,聽著遠,片刻之間,怕是人就到了。他只知道這溫泉池有一個出口,卻不知這山里深處還有一個入口,可以從山腹中直達此地。若是被這兩個粗魯的採礦工瞧見兩人,可如何是好?
吳起不在身邊,此時再叫他已經來不及了,他匆匆放開傅遙,低聲道:「先找地方躲躲吧。」
傅遙也知道兩人這般赤身露體的模樣實在不宜見人,何況這次出來是極隱秘的,絕不能生事引起別人懷疑。處理兩個礦工事小,若露了行蹤把皇上陷在危險中那就麻煩了。
匆忙上岸抱了衣服,兩人鑽進了溫泉池旁的一叢灌木中,如兩條受驚的小魚一般。這裡氣溫高,草木生長旺盛,冬日裡也枝繁葉茂的,否則還真藏不住人。
傅遙急急地穿著衣服,在荒山野地里被人看見,這比捉姦在床還叫人覺得尷尬。
衣服還沒穿好,那兩個人就到了。他們都穿著一身黑漆漆的工人服,與在鎮上看到的煤炭工人一般無二。
這應該是在山中挖礦的工人,只是他們所說的風爺又是誰?難道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風公子嗎?
若是那個風公子在這裡私開礦,那事情可真是越發詭異了。販鹽、私造兵器、開礦,這些人還有什麼是不做的?而他們牟取暴利,做盡朝廷所不容之事目的是什麼,更值得推敲了。
兩個工人進到溫泉池,脫了個光溜溜就往水裡跳,他們身上一層黑泥,游過的地方都有流著黑湯呢。
贇啟看得有點反胃,要早知道這樣的人也能來泡澡,這溫泉池他是絕對不來的。身為一國之君懼怕兩個挖礦的小工,真是斯文掃地,斯文掃地。
最要命的是這個吳起,說不叫他進來,還真不進來嗎?心裡暗恨這小子辦事不牢靠,早知這樣就把劉福成帶來了。
山中風涼,赤著半個身子凍得人直打牙,贇啟伸手把她攬在懷裡,披上棉衣,兩人互相取暖。
所幸那兩個礦工也沒泡多一會兒,就聽山中腳步聲響,又有一人跑進來,人還沒到,已經大喊起來,「兩個哥哥快走,風爺回來了。」
那兩個礦工一嚇,慌忙從水裡跳出來,兩個光光的屁股也沒顧上穿衣服就跑了。
他們一走,贇啟和傅遙忙穿好衣衫,此地不宜久留,兩人都心知肚明,匆匆往出口奔去。
吳起還在外面等著呢,一見他們出來,忙道:「爺,快走,剛才看見一隊人上山,讓他們發現可麻煩了。」剛才也幸虧他把馬車藏好,沒被人看見,否則這會兒還不定能不能看見他了。
兩人上了車,趕著車向山下奔馳。
傅遙問道:「那些是什麼人,你可看清了?」
吳起道:「不知道是什麼人,有車有馬,人數不多,但有幾個人步履輕盈,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不知為什麼,他總覺那些人是來者不善,那騰騰殺氣卻不知是為誰。
傅遙也在想,難道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風爺嗎?算算時間,從上次見風公子到現在也足夠他在這裡打幾個來回了。這個風爺倒有九成可能是京城遇見的風公子了。
贇啟一向對這種事很敏感的,看傅遙表情就覺有異,問道:「那個風爺你認識?」
傅遙搖搖頭,「不確定是不是,不過不管是不是,這個鎮子都值得一查。」
贇啟輕笑,「你倒與朕一般所想,這個鎮子確實該查,等回京以後,朕一定派人來查。」
他抿嘴笑著,瞧那模樣肯定在打別的主意,傅遙知道他在惦記上了礦山,可礦山再好,也得有命來要啊。此刻她心裡擔憂不已,若是這鎮子真的有問題,那他們在這裡就像是關進老虎籠子的小羊,隨時有叫人吃了的危險。
「皇上,咱們趕緊離開這裡吧,我總覺有事發生。」
贇啟點點頭,他也嗅到一點陰謀的味道,從出了易家的事之後,他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好像總有一隻手在背後操縱著什麼。
「你傍晚的時候說有要事要說,是什麼?」
到了這會兒傅遙也不能再瞞了,她道:「我要說的這件事很重要,皇上可做好心理準備了?」
看她一臉嚴肅的表情,贇啟沒來由得心也抽緊了,「你說吧。」
一切的事都應該從李玉華說起,從杭州鹽案開始,但是李玉華對她有恩,她打心眼裡不希望他有事,所以她換了一下,只說三爺,說她在杭州遇上了三爺,知曉了他們的陰謀,然後又在易府里發現三爺和易東風是異性兄弟。
這該是兄弟七人,二爺是易東風,接著四爺、五爺、六爺、七爺,四爺、五爺雖見過,卻不知道他們的實際身份,而七爺就是張子墨,至於六爺便是姓風的。他們的手腳伸到鹽稅、礦山、兵器,還籠絡了一幫朝廷官員,具體要做什麼目前還有待詳查。
贇啟聽著她的話,表情越來越凝重,自登基以來他的常感諸事都不順,總覺得有人專與他做對。只是幾次派人查探,都尋不出根基,卻原來還有這樣的事。
傅遙是機緣巧合,才知曉了這麼多秘密,若不是她和盤托出,怕是要被人推下王座,他才能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吧。
他臉色陰沉,「你既早已知道,因何不報?」
傅遙長嘆,「此事太過詭異,且不知從何說起,怕說了皇上也不信,才不敢明言。」
「為何現在又想說了?」
「我……我怕皇上有危險。」
她低著頭,神情有些羞怯,倒難得她這一張厚臉皮,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贇啟心中暗嘆,她這般嬌態,也難為瞞了她那麼久都沒被人發現身份。伸手摟住她的肩頭,低聲道:「朕信你的,朕一直都信你的,先皇駕崩時曾囑託過滿朝文武盡不可信,唯一可信者便為傅遙。」
這不僅是因為她對先皇忠心耿耿,也是因為她是滿朝官員中唯一個沒有家族勢力的,她不結黨,不營私,還與許多朝廷官員都不大和睦,拋開她是女人不談,更拋開他對她的私心,只看這些年她的表現,就知道她是個可託付的人。
他握緊她的手,「朕知道此時不該跟你說這樣的話,但請求你再幫朕一段時日,你的身份朕不知道,那些話朕也沒說過,一切等穩定了朝局再說。」
傅遙微訝,「皇上的意思還要我做官嗎?」
「是,只有你留在朕身邊,朕才安心。」這是他思量之後的決定,雖然他的後宮缺一個心上人,但朝堂上同樣缺一位能臣信臣。
傅遙頓覺心亂如麻,如果他命令她,她未必會接受,但是這般深切的求懇,還她真的能拒絕嗎?
她深吸口氣,「我可以暫時留在京城,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
「不許吻我,不許碰我,不許靠近我,不要再像剛才一般情狀,不要把我當女人看……否則我定會離開。」
她一口氣說了一堆,雙眼移動那隻放在她肩頭的手,贇啟訕訕的放下來。作為一個朝臣,她這般要求實在不算過分,但是他怕自己做不到,他從內心來說不想把她當臣子,不能抱她,不能吻她,只能看著,他怕他會憋的瘋掉。
「能不能商量一下,比如一周可以抱一次,要不然一個月也好。」
他比了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著,這個樣子實在半點不像皇帝了,倒像個不知饜足的浪蕩公子,傅遙看著甚覺頭疼。他什麼時候把她的無賴相也學了個八九分了?
伸手把那根晃著的手指壓下去,「不行,沒有任何條件可談。」
她的態度這麼堅決,贇啟只能點頭應了,就是一陣而已,只要平定了朝局他就讓她真正變成他的女人,誰也奪不走,誰也別想奪走。
他笑得那麼耀眼奪目,就好像擁有了天下至寶,讓她沉寂的心翻起陣陣波濤,面對這樣的他,她真的還能狠心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