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大吉,宜搬遷嫁娶。
尹輕靈和齊琢的婚事便定在這天舉行。
兩人的親事不僅是兩個小兒女的結合,更是國與國之間的聯姻,因此一切事宜都由禮部操辦。
為顯示兩國的友好,聖帝特下令尹輕靈的出嫁儀式比照大雍公主,而且從大雍皇宮出嫁。
尹輕靈坐在金碧輝煌的閨房中,任由宮女、嬤嬤替她梳妝打扮,只是她的臉上全然不見新嫁娘的嬌羞,而是帶著不情願與不滿的神色。
那些宮女、嬤嬤見尹輕靈這個樣子,原本準備好的討喜的話也都用不上了。
尹輕靈看著鏡子中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淡淡扯了扯嘴角,鏡子裡的人也怪異的扯了一個弧度。
外面奏響喜樂,喜娘將喜帕蓋上,然後由尹流觴背著她上了花轎。
轎輦很華美,所過之處喜樂陣陣,一路敲敲打打出了宮門。齊琢穿著大紅色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見轎子來了沒有說什麼,轉頭向忠王府走。
尹輕靈是西榮嫡公主,出嫁自然是十里紅妝。這場婚事儀仗浩大,由於忠王府離皇宮十分近,所以這邊的嫁妝到了王府,那邊的嫁妝還沒出宮門。
忠王府早早便賓客滿堂,今日是忠王世子的大婚之日,忠王又是聖帝關係最為親近的兄弟,大家自然要來道賀。
好在忠王府夠大,才不用擔心人滿為患。
轎子到了門口,府上的管家親自等在門口,見轎子來了,指揮底下的人站好隊迎接未來的世子夫人。
齊琢翻身下馬,輕輕踢了一下轎門,大紅之色並沒有使他看起來喜慶,他仍舊一副淡淡的神情,甚至比以往看起來更加不食人間煙火,讓人感覺稍有風過,他便會乘風而去。
宮女攙扶著尹輕靈走下轎子,齊琢沒有握她的手,只是機械性的扯住紅綢的一邊向前走,許是知道今天這樣的場合自己的反應不合適,又淡淡的囑咐了一句,「小心些。」
齊琢還是一貫的溫潤,眾人倒也沒有感覺到他的疏離,各種溢美之詞充斥著王府,什麼天作之合,什麼郎才女貌。
齊琢都掛著淡淡的笑聽著,尹輕靈喜帕下的臉也難得的紅了兩分。畢竟嫁人是每個女子心中都憧憬過的夢想,尹輕靈即便不滿意這門婚事,也被周圍的氣氛感染了,有了些新嫁娘的緊張。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禮成。」
忠王爺坐在上首看著兩人高興的點頭,忠王妃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激動之情溢在臉上。
忠王妃看起來不到四十,劍眉圓目很有些英氣的樣子。她看著齊琢的目光慈愛而和藹。
今日唯一的兒子成親,即便這個兒媳並不是她中意的,她還是微微紅了眼眶,可以看出對於齊琢成家立業十分欣慰。
梅側妃站在下首觀禮,指甲狠狠掐進肉里,這麼多年了,她獨占王爺的寵愛,久到她以為她已經是王府的女主子了。
然而今日齊琢大婚,她才意識到,能與忠王並排而坐的永遠都是忠王妃,而不是她梅側妃。一個側字,生生隔開了她與他平起平坐的機會,甚至就連死後,他也要與正妃合葬。
眾人的眼光都注視著一對新人,沒人觀察梅側妃的位置,只有慕容安意隔空看到了梅側妃的怨毒與不甘。
慕容安意冷冷一笑,小三就是小三,只要正室一天還在,就永遠不可能被扶正。就像慕容媚兒,也是除掉了她娘才從小三變成正室。
不過忠王妃常年在外,想必梅側妃就算想動手也沒有機會。
在一片恭賀聲中,尹輕靈被送往新房,一些年輕人囔囔著要去鬧新房,不過因為有尹流觴壓陣,男客紛紛被擋在外面,只剩一些身份高貴的女子可以進入新房。
慕容安意和尹輕靈相看兩相厭,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只是將禮物交給了尹輕靈身邊的宮女,便回府去了。
慕容安意知道了齊琢的心意後,便一直避諱著他,尤其是今日這樣的日子,萬一齊琢一時不清醒被人抓到什麼把柄就不好了。
蕭冷也是宴席還沒開始就走了,他肯親自到府已經是看在忠王的面子上,何況翟永要留下參加宴席,他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與未來的小妻子親近親近。
「慕容…」蕭冷在門口處追上了要離開的慕容安意。
慕容安意停下腳步,等蕭冷到達她身邊時,與蕭冷一起並肩走出忠王府大門。
「不在裡面湊熱鬧,出來做什麼?」
「本相一貫不喜歡湊熱鬧。」
慕容安意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說的也是,畢竟她曾經對你…新郎官看到你心情未必會好。」這個她是誰,兩人心中都有數。
蕭冷瞪了一眼她,語氣頗酸,「我看他看到我心情不好不是因為尹輕靈,而是因為某人。」畢竟他們曾經也算是情敵,只不過如今齊琢已經失去了競爭資格。
慕容安意點頭同意了蕭冷的話,輕笑了出來,「所以咱倆是半斤八兩,還是別去給人家新婚小夫妻添堵了。」
………………
雖然慕容安意並不想故意給尹輕靈添堵,卻沒有料到她送的禮物還是給尹輕靈添了個巨大的堵。
尹輕靈獨自坐在新房,拿過宮女遞過的慕容安意送的禮物,一個精緻的暗鎖匣子。
她打開匣子,裡面是一根鳳凰金簪,尹輕靈看到金簪的那一刻,眼睛瞪的很大,拿出簪子仔細的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才臉色陰沉的握緊手裡的簪子。
皇兄他到底想做什麼,這個簪子她再熟悉不過,這是母后年輕時戴的,後來給了皇兄,讓他送給未來的妻子,沒想到他竟然給了慕容安意。
尹輕靈指甲死死的摳進手心,良久才平靜下來,將簪子交給貼身侍女紅蓮,「把這個給皇兄送去,讓他好好保管。」好好保管這四個字尹輕靈說的頗有些咬牙切齒。
紅蓮將簪子收好,到前邊尋尹流觴去了。另一個貼身侍女白蓮見她臉色不好,上前一步,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公主可餓了,要不要奴婢去廚房弄點吃的?」
尹輕靈折騰一天,確實有點餓了,便點頭同意了。
白蓮走後不久,齊琢便回到房中,尹輕靈有些詫異他這麼早回來,剛要開口,卻被他搶先打斷,「公主這匣子哪裡來的,看著倒精緻。」
齊琢狀若不經意的掃向她手中,神色如常的問道。
尹輕靈見齊琢主動跟她說話,而且態度不錯,臉色也好看了些,舉起手中的匣子,「你說這個,慕容安意送來的。」
齊琢聽到慕容安意的名字,溫潤的眸子閃過一絲沉重痛意,她這是…要跟他撇清關係嗎?
尹輕靈沒有錯過齊琢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意,剛想開口,卻被趕回來的白蓮打斷。
齊琢看了眼端著食物進來的白蓮,朝尹輕靈清雋的微笑,「公主餓了還是先用膳吧,晚上不用等我了,外面的宴席還不知要到何時呢!」
尹輕靈淡淡的點了點頭,待齊琢走後,將匣子扔到一旁,神色有些陰厲,「白蓮,去給本宮查,看看這個匣子是什麼來歷。」
當天晚上,齊琢喝酒喝到了很晚,他回到新房的時候尹輕靈已經忍不住睏倦睡下了。
齊琢沒有上床,而是躺在軟榻上合衣而眠了一夜。
天色漸亮,陌生的環境讓尹輕靈睡的並不安穩,她睜開眼看了看大紅色的床幔,神智逐漸清明。
昨日她與齊琢成親,齊琢去外邊招呼客人,然後她便一個人忍不住睡著了。尹輕靈穿上鞋子走下地,在軟塌上發現了一道修長的大紅身影。
齊琢因為喝多了酒,這會還熟睡著,他身姿修長挺拔,一張俊顏溫潤柔和,看起來俊美異常,他安靜的閉目而眠,黑髮四處散落,看起來多了分妖嬈,少了分仙氣。
這是尹輕靈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齊琢,他雖然不如蕭冷那樣吸人眼球,氣勢凌人,卻獨有一種安靜溫和的美。
睡夢中好似有人在看著自己,齊琢翻了個身,卻一腳踏空,驚醒過來。
尹輕靈退後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她精緻的臉龐透著些疏離冷漠,一雙大眼睛使她看起來仍然如同靈動的少女,然而面容卻有幾分嫵媚成熟的風情。
即便齊琢不喜歡尹輕靈,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貌美,這種集純潔與風情於一體的長相十分讓人心動,不過齊琢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他起身坐在榻上,待聽到外面的嘈雜,眸子閃了閃,越過尹輕靈來到床邊,看了眼純白的帕子,從房中翻出一把精緻的匕首割破手指在上面滴了幾滴血。
尹輕靈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也聽說過新婚夜過後夫家要收元帕,倒是明白齊琢在幹什麼,有些尷尬的紅了臉。
齊琢也是俊臉粉紅,卻若無其事的將下人叫進來打水伺候兩人洗漱,然後去正堂敬茶。
尹輕靈是西榮公主,忠王妃又不是喜歡拿婆婆款兒的人,自然不存在惡婆婆刁難兒媳的戲碼,所以敬茶進行的很順利。
尹輕靈是從大雍皇宮出嫁,所以回門要去宮裡拜見聖帝和各宮娘娘,與皇室成員熟悉一下。
回門的前一天,白蓮帶來了調查結果。
「公主,已經查清楚了,這個匣子是上元節時世子送給敏慧郡主的。」尹輕靈身份特殊,即便成婚了稱謂仍然可以不變。
尹輕靈握著匣子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臉色猙獰,「慕容安意,你這是在向本宮炫耀嗎?」先是她兄長的簪子,然後是她丈夫送的匣子,是不是她生命中重要的男人她都要搶。
白蓮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尹輕靈的臉色,勸解,「公主息怒,依奴婢看,敏慧郡主不一定是向公主炫耀,也有可能是她不願接受殿下和世子才將東西送到公主這。」
白蓮不是那種一味順著主子意思說話的人,她怕火上澆油激怒了尹輕靈再讓她做出什麼事情來,畢竟這裡是大雍不是西榮。
單蕭冷未婚妻這一個身份就不是她們能夠輕易招惹的。
平日裡因為白蓮辦事沉穩,尹輕靈對她倒也有些倚重,但今日尹輕靈卻覺得白蓮看起來沒有會說話的紅蓮那麼討喜。
於是尹輕靈擺了擺手讓白蓮退下,「下去吧,讓紅蓮進來伺候。」
白蓮雖然擔心尹輕靈會一時糊塗,但尹輕靈是主子,她也只得遵命。
………………
回門之日也是為尹流觴踐行之時,以往對宴會不怎麼來電的慕容安意這次也積極的很。
「小姐,今日是否還按照往日的風格?」春花例行一問。
慕容安意明媚的微笑,「不,今日本郡主要盛裝打扮,歡送尹流觴那個瘟神。」
春花領命,與秋月、晚晴一起為慕容安意打扮起來。
兩刻鐘後,一個盛裝美人盈盈而立。
慕容安意身穿屬於她一品郡主的宮裝。螢粉色的曳地長裙上繡著精美的牡丹引蝶圖案,大紅的極品牡丹雍容華貴配上金色繡線的花蕊熠熠生輝,長裙拖曳在地面的部分繡有許多飛舞環繞的蝴蝶,看起來像是一路追著宮裝美人而來。
美人外罩一件金色軟絲攏紗披肩,絲線根根閃著金色光輝,好似太陽女神的羽衣,耀眼奪目的讓人不敢直視,披肩上鏤空的繁複花樣精緻而唯美,瞬間將這件宮裝的光彩與華貴烘托到極致。
慕容安意今日畫了遠山眉,眼尾用粉色眼影層層渲染,將一雙大眼睛描繪的極為鮮妍,她用黑筆將眼角勾畫了一個上挑的弧度,顯得氣勢凌冽而懾人,鼻高而挺,紅唇輕染朱丹,就連光滑圓潤的指甲也塗上了玫瑰色蔻丹。
她頭上對稱的插了六支孔雀墜流蘇金簪,長長的流蘇一直垂到她白皙的頸部,隨著她走動輕輕搖晃,晃出精緻的弧度。
今日的慕容安意美麗的太過逼人,讓人不敢直視,就連晚晴在她身邊這麼多年都被她的樣子懾的回不過神。人靠衣裳馬靠鞍大抵便是如此了。
「我們走吧。」慕容安意看了眼呆住的三人,淡淡的吩咐。
這次進宮門並沒有等多久,宮門的守衛見來人坐翟府的馬車,又是女眷,自然知道這位是近來名聲大噪的新晉郡主兼未來的丞相夫人,哪敢多檢查,只大概看了看便放人了。
慕容安意的到來在女眷中引起騷動,一些小姐和品階低於慕容安意的夫人紛紛嚮慕容安意行禮,慕容安意微笑著與眾人打招呼。
苗櫻聽說慕容安意來了,從一旁小跑過來,韓雅跟在苗櫻身後。
「見過郡主。」苗櫻甜甜的笑著,蹲了一下身子也不等慕容安意說話便自己起來了,韓雅則規矩的行了個禮,不過眼裡也有些興奮。
「快別這麼多禮。」這兩人算是慕容安意在古代僅有的朋友,慕容安意笑著將她們拉了起來。
苗櫻見慕容安意神色正常,這才笑著道:「原本我還擔心意姐姐因為…如今看到你沒事就好了,之前本想去看意姐姐,卻被母親拘在家裡學女紅,意姐姐會不會怪我吧?」苗櫻有些心虛的看著慕容安意。
慕容安意笑著搖搖頭,「不會,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韓雅聽了苗櫻的話有些為難的看著慕容安意,慕容安意知道她在想什麼,拉著她的手溫柔的說,「韓姐姐也不必有負擔,我明白。」
韓風是翟永下屬,韓雅若是經常出入翟府難保不會被人認為是刻意巴結,韓雅為人敏感而怯懦,慕容安意與她雖不似與苗櫻一般交好,倒也知道她為人,所以也不見怪。
尹流觴路過的時候正好看見慕容安意拉著一個少女的手,神色溫柔充滿友愛,而少女則感激的看著慕容安意,眼眶微微發紅。
這一幕使慕容安意看起來極其吸引人,她本就衣著華美,如今溫柔頷首的模樣更顯的嫵媚動人。
連馨看著人群中光彩奪目的慕容安意,想起她與蕭冷的婚事,手緊緊握成拳。
這一幕沒有逃過有心觀察慕容安意的尹輕靈眼中,她玩味一笑,不知盤算些什麼。
「靈兒,你在想什麼?」尹流觴看著笑的有些詭異的尹輕靈,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尹輕靈有些傷感的低下頭,「沒什麼,靈兒只是在想皇兄過了今日就要回西榮去了,我卻要留在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家鄉。」
尹流觴聞言,安慰了尹輕靈幾句,尹輕靈藉口要找齊琢帶著侍女離去。
尹輕靈一走,尹流觴的臉色沉重了兩分,叫來尹輕靈身邊從西榮帶來的小宮女,交待道:「盯緊公主,有什麼事及時稟告孤。」
「奴婢知道了。」小宮女唯唯諾諾的應下,匆匆跟上了尹輕靈一行人。
一行人轉過兩個彎後,原本要去找齊琢的尹輕靈卻突然停了下來,指著剛才的那個小宮女,「你,過來。」
小宮女戰戰兢兢的上前,尹輕靈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的開口,「害怕什麼,本宮還能吃人不成?」
「奴婢…奴婢…」小宮女緊張的說不出話,今日的公主實在是有些詭異,公主在西榮時只是任性驕縱一些,如今卻整個人都有些陰測測的。
「皇兄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麼賣力的替他監視本宮,嗯?」尹輕靈尖銳的護甲划過小宮女的臉,留下一道淡淡的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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