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黎然忙點頭,似乎生怕老祖宗反悔似得,一臉的雀躍。
「其實老頭子我之所以答應,不光是為了丫頭你的茶,也因為我老頭子造的孽啊!」老祖宗嘆了口氣,坐會石凳上,渾濁的目光憂鬱的看著遠方。
黎然與司寇長青對視了一眼,有些疑惑的看著老祖宗。
老祖宗重重的嘆了口氣:「當年老頭子我之所以封山,就是作了太多的孽啊!那夢魘乃是老頭子我無異中調製出來的!」
「什麼!」黎然大驚失色,一臉愕然的看著老祖宗。
老祖宗又嘆了口氣,看著黎然道:「老頭子我當時也只是好奇,試著用各種草藥進行調配,想看看接過,倒是沒想到,竟誤打誤撞配製出了夢魘,當時並不知道此毒毒性如何,後來用族裡的看院狗吃了些,也沒有異狀,以為無用,就丟在一旁不管了。誰知過了一個多月,那狗突然全身潰爛,可它似乎毫無痛覺感,知道腸穿肚爛,徹底死去,都未發出一聲嘶叫。那時老頭子我才恍悟那胡亂配製出來的是個毒藥,可是任我找遍整座山莊都未曾找到。」
「然後呢?」黎然忙追問,她想很快就可以知道下毒之人了。
老祖宗嘆氣的搖了搖頭:「直到宮中先後發生後宮嬪妃死亡的消息,老頭子我才感覺不對勁,查探後幾乎可以肯定,那都是夢魘所帶來的結果!」
「難道沒有追查出來是何人下毒嗎?那人必定是偷毒之人!」黎然急迫的問道。
「查了,可是線索一一中斷了!再也查不下去了!當時我配製各種藥,真正知道的人不多,寥寥無幾而已,何況那藥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否有毒,卻被人偷去了,若不是巧合便是比老頭子我更了不得的醫者!從此後,我便將那毒藥命名為夢魘,因為它不僅是中毒者的夢魘,更是老頭子我的夢魘!我愧為醫者,自此封山,不再行醫!」
「老祖宗當時醫滿天下,何人能及祖宗您啊!」司寇長青搖了搖頭。
三人沉默了,此話不無道理,若此人真的醫術高於老祖宗,又何需偷?自己配置個什麼毒藥,又安全又保險!
「難道老祖宗沒有想過其他可能?」黎然默然的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盯著老祖宗。
老祖宗沉默了,他沒有看黎然,也沒有看司寇長青,而是淡淡的看著石桌,久久不語。
司寇長青愣了,忙追問:「什麼可能?」
「夠了!」老祖宗不等黎然回答,一拍石桌喝道:「現在就去看看那固國將軍,若是真的中了夢魘,還是早些解了才好,拖得時間越久,只怕他受苦越多!」
黎然扯了扯嘴角,沉靜的臉色卻沒有掩飾住那一絲嘲諷的笑意,見老祖宗已經起身,忙站了起來:「那就多謝老祖宗了,然兒感激不敬!」
「免了,別忘了我要的茶!」老祖宗冷哼了一聲,拂袖便朝外走去。
黎然無奈的笑了笑,司寇長青一臉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見二人都不再多說,只得跟了上去。
回到雅苑後,三人徑直去了蒙之翔的房間,正如他們所料想的,蒙之翔中了此毒後,便開始嗜睡,三人進了房間時,蒙之翔依然在睡覺,老祖宗皺了皺眉頭,忙走上前,搭上脈搏,然後又細細翻開了許久,這才嘆氣道:「正是夢魘!」
「十多年前的噩夢又要再度襲來了嗎!」老祖宗長嘆口氣,望著窗外久久無言。
「不!」黎然豁然起身,看著老祖宗,擲地有聲的說道:「多年前,老祖宗因自己一時失察導致毒藥外泄,害人不淺,一直自責不已,甚至封山封醫,卻不知,原本老祖宗只是無心之失,而老祖宗真正的錯,是錯在封醫!」
「然兒!」司寇長青聽了忙起身拉了拉黎然的衣袖。
黎然置之不理,繼續說道:「當年老祖宗一錯再錯,明知偷毒之人,卻故意隱瞞,不僅隱瞞,竟封醫見死不救,老祖宗是該慚愧,您不僅愧對那些中毒而死的人,更愧對您一身的絕世醫術!所謂醫者仁心,老祖宗難道不知,醫術可殺人,亦可救人,醫術可製毒,亦可解毒!老祖宗一味自責,將內心深處的仁心封閉,只顧慚愧,又有何用?這天下還要醫者何用!」
看著老祖宗因為生氣而發抖的兩撇鬍子,黎然突然有些不忍,放緩了語氣輕聲道:「然兒素來愛茶,不僅愛茶的味道,愛茶的香氣,愛茶的回味,更愛茶之道。所謂茶道,在然兒看來不僅僅是泡茶的一套工序,不僅僅是奉上茶後細細品味的樂趣,更多的是茶帶給然兒的一種感悟和心境。茶道與醫道在然兒看來是相類似的,若喝茶之人不能細細品味,不能切身體會,又如何感悟?本著認真品嘗的態度,我們才能喝到真正的好茶,若是本就無心喝茶,再好的茶入口後也不過是一杯解渴的水罷了!醫術再高,若一味棄了本心,那麼醫術也不過是個代名詞而已,只有將醫術發揚光大,那麼才能稱之為道!然兒今日冒昧,老祖宗責怪也好,生氣也罷,但請您看清您的本心,然兒相信老祖宗是個善良之人,既然能因為自己的無心之失而多年愧疚,又如何忍心自己一身醫術無用武之地?如何忍心看著那些中毒之人喪了性命?只要老祖宗找回本心,拿起您的醫術,那麼夢魘之毒又有何懼?多年前的噩夢又怎會重現?」
屋子裡瞬間因為黎然的話陷入了沉寂,就連原本焦急的司寇長青也沉默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黎然覺得自己都快要絕望了,老祖宗卻突然瞥了黎然一眼,淡淡道:「快給老頭子泡杯茶來,這第一副藥老頭子我已經想好了。長青小子,準備紙筆!」
司寇長青眼前一亮,忙應了聲出了房門。
黎然僵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微微福身道:「然兒謝老祖宗不怪!」
「誰說我不怪了!」老祖宗一橫眼睛,哼哼著:「小丫頭,你到底知道多少?如何肯定老頭子我知道了偷毒之人?」
黎然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老祖宗,司寇家是什麼地方?豈是一般人能進出的?何況老祖宗的配藥製毒之事,恐怕除了司寇家的親信也就那人會知道了,司寇家畢竟是與皇家相互依偎的,老祖宗為了家族不願撕開當年的舊賬,然兒懂,也能理解,但只要老祖宗肯出手醫治,那人的用毒詭計也就不攻自破了!」
「小丫頭,在外可不要這麼聰明,小心你的腦袋!」老祖宗沉聲說道。
「謝老祖宗提醒,然兒知道了。只是老祖宗可曾想過,若是那人真的信任司寇家,為何要偷偷所為,陷老祖宗於不義?自古皇權高高在上,功高震主以至滅族慘死的不在少數,然兒並非挑撥,只是希望老祖宗多為司寇家考量,莫要忘了,這商丘城,這晉源國乃是蒼家的。」黎然放低了聲音輕聲的說道。
「丫頭,這些話我老頭子聽了也就算了,行了,泡茶去吧。」老祖宗似是不耐的揮了揮手。
黎然點頭一笑,轉身離開,正迎上司寇長青拿著紙筆進來了,點頭示意後側身出了房門。
司寇長青有些莫名的看了看老祖宗,低聲問道:「老祖宗,您不會是生然兒的氣了吧?」
「你小子就知道護著那丫頭!」老祖宗一聽炸了毛了,雙目瞪著司寇長青:「你不會看上那丫頭了吧!」
司寇長青瞬間臉紅透了半邊,支支吾吾愣是說不出來一句話,只是默默的低下了頭。
「看上就看上唄!幹什麼這個樣子!」老祖宗一臉怒其不爭的樣子:「看上就去騙過來,這麼好的丫頭若是讓別人搶了去,後悔死你!」
司寇長青愣了一下,忙抬起頭,尷尬的看著自家祖宗:「老...老祖宗...」
「還祖什麼宗!要是這曾媳婦沒了,老祖宗跟你算賬!」
司寇長青輕嘆口氣:「然兒已經有婚約了。」
「什麼什麼?」老祖宗一愣,瞪大了眼睛看著司寇長青,見他重重點了點頭,這才嘆氣道:「還是慢了一步啊!」
司寇長青感覺額頭上頓時冒出了冷汗,忙提袖擦了擦道:「老祖宗,先開藥方吧,解毒要緊!」
老祖宗哼哼一聲,提筆快速的寫下一串藥方,丟下筆道:「拿去。」
司寇長青忙拿過藥方,看了看,又疑惑的看著老祖宗:「老祖宗,這,這藥方是不是太簡單了?可以解毒?」
「你知道什麼!」老祖宗不屑的瞥了一眼司寇長青:「這夢魘是多種草藥混合配製而成,若是一併用藥,很有可能導致藥劑衝突,直接就讓他見閻王了,只能從藥理上逐一克破。」
「那一副藥方豈不是不夠了?」
「當然不行,起碼一個月吧!」老祖宗丟下這句話便坐到了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倒不是他不願意多說,而是這毒確實難解,說多了也沒用,倒不如讓司寇長青跟著見識見識,自然就掌握了,想著黎然的話,老祖宗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也早有此想法,只是不敢深想罷了,就如黎然所說,偷毒之人,他心中早有底了,然牽一髮而動全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