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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謝夫子?」楊廣回憶了一下,當年他還不是太子的時候,就沒少去四姨家裡,因為四姨是僅有幾個能在母親面前說上話的人,而母親獨孤伽羅是唯一能左右皇帝的人。
當上太子之後,當然就去的就更加頻繁了,有時候乾脆就留下住,因為獨孤伽羅每個月,總會有一天會去李淵家裡的,這是雷打不動。
楊廣大笑起來,說:「朕記得了,就是讀《論語》總讀錯字的那個記賬先生。」
「是啊!陛下真是好記性——這麼多年還記得。」
「他還在你家啊!?」楊廣問道。
「回陛下,在一起時間長了,有感情了啊!」
楊廣責問道:「你啊,讓這樣一個人來教孩子,那不就把孩子都教錯了嗎?名師才能出高徒嘛!」
李淵苦笑,說道:「回陛下,臣家沒有陛下有錢,請不起那些狂傲的大儒。」
楊廣大笑,但目露凶光,口氣卻平淡的說:「你說的對,我聽說儒家的二劉一個拜師禮就要幾千貫,這價格就是朕請不起。」
但是眼下他不準備動儒家,於是,話鋒一轉,
「李淵,朕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希望你也看重和朕的這份感情——」
「來之不易啊!」楊廣感慨一句,拍了拍龍椅,說道:「其實朕也不絕情,但朕坐在這個位置,有時候就不能不絕情,你能明白嗎?」
這又是皇帝挖的坑,這個問題,是絕不能回答的。李淵只能沉默,回答:明白,那你明白的挺多啊,是不是也想坐這裡啊?回答不明白,那皇帝白說了,你這大不敬啊!怎麼回答都是死罪,這種錯誤李淵是不會犯的。
他的沉默,卻出奇的讓楊廣非常滿意,他眼睛眯了一下,這才對,這才是當年那個狡猾如狐的李淵,看來他不是老了,變得膽小如鼠,他只是真的怕朕,剛剛一直拘謹著失態,現在放鬆下來,才算有點正常了。
「這次你要回老宅祭祖嗎?」楊廣問道。
「回陛下,臣已經五年沒有回去祭祖了,日夜擔心先人責罵。」
責罵?這兩個字,讓楊廣的眼前猛然閃過一張面孔,心中頓時升起一股酸楚,那個當初天天責罵自己和李淵的四姨不在了,但是沒有她的處處提點,怎會有今天的楊廣?
於是,他平靜的說:「那你這次祭祖之後就別回去了。」
「啊——」李淵聽得腿一軟,就又要下跪。
「別害怕!」楊廣一臉不悅,「朕的意思是說,給你個四品的殿內少監,讓你陪著朕——」
李淵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旋即反應過來,恭敬的跪下,說道:「臣李淵,謝恩,吾皇恩典,臣永世銘記。」
楊廣也沒理會他,繼續說道:「你這次回去祭祖,要替朕給四姨上一柱香。朕沒辦法親自去,你們家也承受不起。」
「臣領命,臣代家母感謝陛下!」
「該說謝的是朕,當年若沒有四姨在母親面前替朕說話,朕也坐不上這把龍椅。」
他嘆了口氣,說道:「想想當年朕是真難,低眉順眼,謹小慎微,才坐上這把椅子,如今既然坐上了,就不能再讓出去了,你是朕的表哥,你要幫著朕守好這把椅子。」
「請陛下吩咐!」李淵回道。
「沒什麼吩咐的,朕只是讓你用心給朕辦事,你們李閥,朕是信得過,你看這次你這一兒一女辦的事情,朕就非常開心。」
李淵暗道,相信你才有鬼。嘴上卻回道:「陛下謬讚了,臣太嬌慣,讓他們太放肆了。」
「不,秀寧是女流,歸皇后管,朕賞不了她什麼,只能給他丈夫一個官做,但世民,朕準備賞他個侯爵。」
李淵臉都綠了,連忙拒絕:「這萬萬不可,無軍功者不封侯!」
一家雙爵位,聽上去是很威風,但李閥一夜之間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李二就別出門了,出門就會讓人揍死。當然,你正經八本的軍功換來的,那誰都沒有話說。像竇家一門七八個爵位,都是公爵、開國公,也沒有人敢去找茬,人家先人拿血汗換回來的。
「那你就告訴世民,就說朕的候爵等著他拿軍功來換!」楊廣雙眼如劍的盯著李淵。
李淵連忙垂首,叩首回道:「臣明白了,臣代小兒叩謝陛下!」
「李閥也是大隋流過血的,朕這些年虧欠你們的,所以朕給你兩個六品官,你舉薦人吧!」
李淵暗道:來了。如果自己接下這兩個官位,舉薦了自己的親族,那關隴貴族們肯定坐不住了,央求家主幫他們求官的庶出,次子,肯定大有人在,可官職畢竟有限,皇帝不可能人人都給,到時關隴貴族不戰自亂……
楊廣坐看一個個關隴世家崩塌,最後再將他們往邊疆、戰場上一送,就再也沒有力量可以威脅到皇權了。
這就是楊廣的目的了,讓李閥帶個頭——可這個頭不好帶啊,如果一來,那些其他的家主都會恨死自己了,像弘農楊家,隴西李氏,趙郡李家……這些都是軍武世家,子弟兵被人瓦解了,以後拿什麼建功立業?
他遲疑一下,試探著問道:「陛下能再給一個嗎?」
楊廣疑惑的問道:「你不是只有兩個堂弟嗎?」
「回陛下,臣想給孤獨家要一個。」
「獨孤懷恩?」楊廣詫異的問道:「他想要不會直接來找朕嗎?」
李淵眼圈通紅,低聲說道:「不怕陛下笑話,臣欠獨孤家的錢,現在還不上了。」
楊廣一驚,問道:「你們李家也如此窘迫了?」
「是啊,長安米貴,臣家裡人口又多。」李淵滿面羞愧的回答。
「那就再給你一個!別那麼沒出息——」楊廣見他居然落淚了,竟然轉過頭去。心中暗自竊喜,看來朕這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接下來,要不你們把自己藏著的私兵解散,要不就家族分裂,真是神來之筆。
李淵則是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伏地叩首,聲聲作響。
「好了,回吧!以後有這種事情,早點告訴朕,你是朕的姻親,窘迫之時,朕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楊廣也不看他,擺了擺手。
李淵啞著嗓子,說道:「再叩謝陛下隆恩,臣告退。」
楊廣計算著他的腳步,在他即將走到殿門時,忽然出聲,「唐國公,明天將你家的佛子帶過來。」
「佛子?什麼佛子?」李淵一臉懵像,看了看左右,見沒人理會他,回道:「回陛下,臣家沒有佛子。」
真不知道?楊廣想了想,又道:「那就沒事了,你先回吧!」
李淵也愣住了,沒下文了?他把應對的話都想好了,只等著楊廣問了,但他居然不問,這什麼意思?
但沒辦法,只好再次拱手,「臣告退!」
李淵走出門之後,楊廣才將目光轉向邊上站著的巢元方。
這老頭兒一直在邊上站著,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臉上帶著標準的微笑,一副稻草人的樣子,他從北魏就在宮廷之中,自然什麼都見過了,什麼場面都能應對。
楊廣皺眉問道:「道信和尚是怎麼回事?」
巢元方從容不迫的回答。「回陛下,微臣不認識道信大師,所以不知道。」
「不認識?」楊廣懷疑的問道:「你不認識他,他怎麼知道寫了書?」
「呃,」巢元言做出思索狀,輕聲問道:「陛下是指臣寫的《諸病論》嗎?」
楊廣點點頭。
「微臣知道了,」巢元方回道:「陛下,您貴人事多,可能遺忘了,當初微臣寫完向您進獻時,您曾經讓蕭侍郎下詔書,公告天下了。」
「哦,對了,是有這麼回事。」楊廣回憶起來了,一本醫書,他原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那道信和尚這是什麼意思?」楊廣自言自語道,自打元德太子死後,他心中對佛教的信仰,就動搖了,特別是他在死前幻境中,看到滿天神佛都來迎接他,卻又被孫思邈給救了回來,他就認定佛不如道——以前敬若神明的高僧,都被他哄出宮去了。
「陛下不妨將當時的情景說出來,讓微臣幫著分析一下。」
「朕也沒有看見道信和尚,當時朕正在接見來自百濟的使節。有人稟報道信和尚突然來了,說要和朕借你寫的那本醫書看。」
「朕當時有事,讓他等一下,可等朕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了,魏六說道信和尚本來打坐的好好地,卻突然非常著急,和誰也沒說,匆匆地就離開了。」
「再下來,就是今天全長安都在議論佛子的事情。」
楊廣站起來,開始滿殿溜達,腦海對這件事開始認真起來,這個小東西,居然寫了一句詩要見朕,簡直居心叵測。李淵絕想不到,自己本來只是為了奉承皇帝,才改了的一個字,就讓楊廣對李智雲產生的濃厚的興趣。
主要是太湊巧了,楊廣本來沒當回事,但聽了這句詩之後,又改變了主意。
難道這佛子知道自己會召見李淵,特意寫了這句對子嗎?他猜到李淵會念給朕嗎?難道他真的有神通?
道信不是信口雌黃的人,但他連朕都不見,頭也不回的跑了,真的是為了這個佛子嗎?
這小東西,要是敢故弄玄虛的話,朕就殺了你,但若真是佛子的話,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聰明的人就是這樣,總喜歡把事情複雜化,容易把自己陷進去,本來楊廣也沒把佛子的事情,看得有多重要。
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鉑片貼豬身上當麒麟的祥瑞把戲,只是簡單的以為又是佛門的搞出來愚弄百姓的,只不過佛子在李閥,又是發生在多年好友道信和尚的身上,才讓他稍微關心了一下,結果還是個庶出的孩子,也就沒當回事。
結果沒想到李淵改了一個字的詩,卻讓他上心了。
【佛子是佛的弟子,不是佛的兒子。不要誤會了。本書推薦中,您要是追著看到這裡了,麻煩點一個催更,讓我知道您在讀,另外,我不是拖情節的作者,但是故事很長,需要把事情交待清楚了,多給點耐心,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