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小姐我給你梳頭,你別動啊。」江春手忙腳亂的拿了梳子在江藜頭上捯飭,頭髮卻總是跟她作對,不是這邊緊了江藜疼的皺眉,就是那邊鬆了頭髮都跑了。
「我沒動啊,要不我自個梳吧。」頭皮被扯的生疼,江藜忍不住道。
江春頓時更慌了,嘴裡念叨著:「我能梳好,上回我看了師傅給你梳的頭,就是這樣梳的。我肯定能梳好。」
她能不能梳好江藜不知道,但她要再這樣梳下去,自個的頭髮都要被扯掉了。
好在外面及時有人出聲,打斷了江春的動作。
「大小姐,熱水來了。」江順端了熱水在門口說道。
江春去接熱水,江藜忙拿起梳子三兩下就把頭髮綁好了。
江春瞪著眼睛表達自己的不滿,「等會兒來的那可是官家小姐,您穿成這樣,那……」那多丟人啊。
「我慣常就是穿成這樣的,有什麼不好的。出門在外,當然是怎麼方便怎麼舒服怎麼穿了。」江藜倒是毫不在意。
洗漱完吃了清粥小菜,桌子剛收拾乾淨,江家的小丫鬟就過來了。
「江大小姐可是有空?我們小姐想來拜訪江大小姐,不知方不方便?」綠柳進屋打量了一番,心裡暗暗有了底,有些瞧不起江藜她們,面上卻不顯,笑著問道。
江藜笑著應道:「你家小姐可是歇息好了?昨兒趕路又是下雨,我聽著昨晚忙活了大半宿,本想早上去拜訪你家小姐,又恐打擾了她休息,倒是惹得你家小姐一直掛念著呢。」
綠柳聽江藜說話倒也顯出些身份來,並不是那不懂規矩,平白拿大的,心裡倒是有了些好感。
「我家小姐自幼在老夫人跟前長大,向來覺淺,每天早上都要陪老夫人念佛經的。這麼多年倒是也習慣了,早上不貪覺,沒有打攪江大小姐歇息就好。」綠柳心裡記掛著小姐在等著這邊回話,就道:「我這就去叫我家小姐過來。」
江藜本想著自個要不先去拜訪許家二小姐。結果話沒說許家的丫鬟就跑走了,只好在屋裡等著許家二小姐上門了。
江春還在為江藜不聽自己的建議穿王李氏送給她的衣服,而穿自己的棉布衣服而生氣,不理會江藜。
「你呀,私下跟我使使小性子就罷了。等會許家二小姐來了你可給我收斂些。」江藜叮囑道。
江春撇嘴:「我心裡有數呢。」說著又放狠話,「你可等著,回去我一定跟榮嬸告狀。」
江藜被氣笑了,多大點兒事啊,還要回去告狀,果然還是小孩子。
她這一笑,江春更炸毛了,要不是許家二小姐已經過來了,江春鐵定要好好跟她理論一番的。
昨兒夜裡天色暗沒看清,今兒仔細一看才發現徐家二小姐是個美人坯子。殷桃小嘴柳葉眉,就跟書上說的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看著煞是賞心悅目。江藜看得發怔。
江春眼睛直冒光,喃喃道:「你可真漂亮。」
「噗哧」綠柳捂著嘴笑。
許家二小姐也用帕子捂著嘴,眼睛亮亮的看過來。
江春這才發現鬧了個大紅臉,更著脖子強辯道:「我又沒說錯,許二小姐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你這麼美的人。」
綠柳笑意一頓,往自己小姐看去,見自家小姐像是渾不在意般,只聲音柔柔的道:「這話咱們私下說說不讓旁人知曉便罷了。若是說出去可莫讓人笑話。女子以色聞名並不是什麼好名聲。」
以色侍人,年老而色衰,不是長久之法。所以閨閣中的女子有才名賢名孝名都好,都是會在說親時為自己增加籌碼。只有這色名,沒有一個女子想以自己本身的美貌而聞名的。
江春還要開口,江藜搶先道:「許二小姐莫怪,春兒她並沒有惡意,只是我們自小在鄉下長大,沒見過小姐這般貌美的。一時震撼這才說錯話,還望許二小姐原諒則個。」
許二小姐略微詫異的看了江藜一眼,那神色一閃而過,只除了對她熟悉的綠柳主意到了,江藜他們毫無察覺。
「妹妹嚴重了,這倒沒什麼。」許二小姐笑著說道:「我看著妹妹年紀不大,我就自專稱聲姐姐了。」
江藜今年才十三歲,就是本來長的高,但是面相在那兒。再則,許二小姐沒打清清楚也不會貿然前來,她家的護衛借著賠禮道歉的名頭,已經把江藜他們的身份打聽的清清楚楚了。要不是想著江藜也是官家女眷,她也不會親自來拜訪了。
江藜從善如流,叫道:「許姐姐快請坐。」然後讓江春上茶。
暫住的地方簡陋,廚房的鍋又要做這麼多人的飯菜,跟本空不出鍋來燒水,好在昨兒晚上給江春下面的紅泥小爐一直放在房裡,江藜就用這個爐子燒著茶水。
許二小姐瞥了眼茶碗,見就是普通的瓷碗,碗底還裂了一道紋路,裡面的茶雖然顏色清亮卻是碎的,心裡就有了膈應。摸了摸碗邊,並不喝茶,打量了一下屋子,道:「妹妹出門在外身邊伺候的人怎麼這般少?」
江藜一怔,想到昨兒晚上進進出出的許家丫鬟婆子,知曉這才是正經的官家夫人、小姐出行的排場,不過她自小就不認為自個是真正的大小姐,於是也不在意的說道:「正是春種忙碌的時候,我就沒讓他們跟著過來。左右我也就是去一趟京城,很快就要回去的。」
許二小姐聽了這話才露出真真切切的驚訝來:「妹妹不是去京城長住?」說著目光往綠柳看去,難道他們打聽的消息有誤?眼前這個並不是傳聞中的江家大小姐?
江藜搖頭,笑道:「家裡事忙,我也是趁現在有空這才去一趟京城,很快就要回去的。」家裡榮嬸他們還在等她回去呢,也不知道她走了以後,榮嬸會不會想她。
許二小姐勾起的嘴角落下,有些懨懨的道:「妹妹倒是膽大,就這麼幾個人就敢出這麼遠的門。」
江藜笑著沒有應話,倒不是她膽大。只是自家並沒有多少人,每個人都走不開,這回是她任性,帶著春兒、順子哥跟著鏢局就來了。慶伯倒是想跟著她來。可是他實在是走不開。
接下來許家二小姐就不知道該跟江藜談論些什麼了,江藜看著一團和氣,說話也溫和,有問必答,可是她倆並沒有什麼話題能聊到一起去的。她要去京城常住。江藜卻是去了就回,兩家連串門可能都不用。
她吃穿用度樣樣精緻,行走都有丫鬟婆子七八個跟隨,江藜身邊就一個丫鬟,還傻呆呆的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兩人吃的穿的比她家下人還不如,她講那些衣裳布料,江藜能接上話?
至於說京城的情況,那就更不消提了。江藜沒有去過京城,甚至連她爹是多大的官在哪裡任職都說不清楚。而且看樣子也沒自家老爹的官職高,也不用拉關係了。
兩人隨意扯了些有的沒的話題,綠柳就機警的道:「小姐,夫人剛剛還吩咐讓您早些回去,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許二小姐看了看天,道:「我跟妹妹一見如故,說著說著就忘了時辰。我娘早上吩咐我的事差點兒就忘了,我先回去了,稍後有空再來叨擾妹妹。」
江藜笑著讓人送走,在門口頓住腳。眼看著許二小姐進了自己暫住的房門,這才轉回身關了門。
江春還在感慨著:「許二小姐真漂亮,脾氣也好,平易近人。」
江藜握著茶杯發呆。她性格敏感,旁人對她的好惡她能清楚的察覺出來。許二小姐剛剛進門的時候態度確實很熱情,有意跟她拉進關係,可是後來也不知道她哪句話說的不對,那人就冷了下來,接下來說的話都沒什麼意思了。
「再漂亮許二小姐也跟你一樣都是姑娘家。」江藜笑道。
江春一時沒明白是什麼意思。等回過味來,不服的衝過來撓江藜的痒痒,笑道:「我是姑娘家怎麼啦,我也覺得許二小姐漂亮。」
兩人笑鬧了一場,這才懶洋洋的躺在床上聽窗外的雨聲。
雨下的大,並不適合出行,他們跟許家的人都被困在這個小院子裡。本來她以為雙方經過昨兒晚上的事,不說親親熱熱的,只要相安無事就好,倒沒想到今兒早上許家二小姐會提出來拜訪她。看樣子也是打聽過他們這些人的身份跟目的地的,不然不會在她說出自己不是去京城長住的時候那般詫異。不管許家本來打算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現在看來他們的算盤是打不響了。
晌午吃飯的時候,江春慢吞吞的戳著飯粒,欲言又止。
「怎麼了?可是想家了?」江藜問道。出門兩三天,江春一直表現的好好的,有時提起她娘也沒什麼異樣,江藜自個都想榮嬸、想慶伯,想的不成,晚上做夢都還夢到慶伯牽著她的手蹲在賣櫻桃的小筐前,跟人家你來我往討價還價,最後便宜了幾文錢將櫻桃買到手。還會夢到榮嬸在屋後的菜園裡摘菜,她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邊上,胳膊肘放在膝蓋上撐著臉,外頭打量離的最近的豇豆架子。江春卻從來沒說過想娘的話,太奇怪了。
江春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我是有點兒想我娘,不過不是因為這事。」
江春性格大大咧咧,心裡藏不住事江藜是知道的,心裡也好奇有什麼事讓她難以啟齒。
「其實是這樣的,」江春凝眉道:「早上我去廚房端早飯,碰到許家的下人,他們也來取飯,人家還比我先去的,按說應該他們先拿飯才對。他們人多,那一鍋他們都拿走也不夠,我得等下一鍋才行。可他們很客氣的勻出一份給我,還說反正這鍋飯不夠得等下鍋,我們人少,勻出來也不算什麼。我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就先拿了飯回來了。」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昨兒住宿的地方也是刀疤他們騰出來給許家的,許家這樣也算是還了人情了。
江春疑惑的是今兒晌午的事:「晌午我掐著點兒去拿飯,我比許家的人早一點兒去,按說應該是我先取飯,誰知後去的許家的丫鬟卻說這一鍋飯里用的米是他們許家帶來的,是哪哪的貢米來著。當時我飯都已經盛上了,那丫鬟的話一出,我二話不說就把飯給倒回去了。」
「那丫鬟倒是個嘴巴不饒人的,說什麼早上讓著我們先盛飯,中午就吃他們的米飯,晚上說不得就要睡他們的屋子了。我正要回她兩句,綠柳進來了,她板著臉訓了那小丫鬟一頓,又安撫了我兩句,最後更是親自盛了飯給我。我本不想要的,她卻說你跟他們小姐稱了姐妹,如果因為底下小丫鬟不懂事讓你們姐妹情生分了,那可不好。還說要是讓她們小姐知道這小丫鬟做的事,還要處罰她。那小丫鬟嚇的不行,跟綠柳求情,綠柳卻說她得罪的是我們,得我們原諒才成。那小丫鬟跪在地上,一邊告罪一邊磕頭,我見她可憐,就說原諒她了。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江春有些惴惴的問道,特別是想到那個小丫鬟連連磕頭的樣子,心有戚戚焉。
江藜聽的頓時沒了胃口,她說今兒中午的米飯怎麼這般香,原來竟然是許家帶來的米。
「沒事,我聽榮嬸說過,世家大族的丫鬟婆子之間為了上位,為了得到主子的倚重,慣常你踩我我壓著你的。可能是他們許家下人之間的角力,你不小心卷進去了罷了。這次也是事發突然,咱們沒想過要攀上人家,人家倒是客氣的來見了我們。咱們什麼都不知曉,當然處處落了下乘。」江藜道。
江春也不笨,想到以前身邊有江成這個耳報神,十里八鄉什麼事她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遇事也不會兩眼一抹黑,就明白江藜的意思了。
「下晌我去跟許家的下人套套近乎,打聽打聽許家還有京城的事。」江春笑嘻嘻的道。
江藜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雖說許家二小姐這人有些急功近利,但是許家對她來說也能發揮些價值,說起來倒是便宜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