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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在鎮上住了幾十年,接觸的人多是些五大三粗的泥腿子,大家見面都是吆五喝六打招呼,就沒見過幾個穿著西裝,頭髮梳得蒼蠅柱著拐棍上去都打滑的精英。
上回莫明軒算一個,只不過莫明軒更親和一些,顧景琰長得太周正了,即便面帶微笑,身上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簡直就像大領導下基層慰問,一下就給李嬸整得有點無措。
她下意識將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這才和顧景琰握住,「顧顧顧顧什麼言。」
顧景琰耐心道,「顧景琰,顧盼神飛的顧;良辰美景的景;黛玄眉之琰琰,收紅顏而發色的琰。」
一段飽含風韻的介紹完畢,李嬸聽得雲裡霧裡,她說,「那我叫你琰琰吧。」
顧景琰……
韓若星快笑死了,費那麼多話彰顯自己,結果人只記住倆字。
顧景琰嘴角笑容僵了僵,「您叫我景琰就行。」
李嬸點頭,覺得這孩子脾氣還行,就是不笑的時候有點兇巴巴,笑起來就好俊多了,而且他怕狗,頓時覺得那一八七得身高,也顯得有點柔弱了。
顧景琰為了表現自己比莫明軒招人喜歡,主動和左鄰右舍打起招呼。
但是他跟生意場上那些老油條斡旋能行,在這些嗓門大,各個罹患社交牛逼症還特別八卦的鄉里鄉親面前,那點說話的技術顯然是不夠用的。
李叔說,「這大高個兒,手長腿長的,搬糧食肯定特厲害,上回那個小莫一個人扛兩袋呢。」
顧景琰眼皮跳了一下,吹個冷風都嬌弱得頭疼的人,還能扛兩袋糧食?
「小莫那可太有眼色了,字寫得比巷尾老孫頭還漂亮,當時他呆時間太短了,不然真得讓他幫我把往後十年的對聯都給寫了。」
「小顧長這麼俊,字應該也不醜吧?」
顧景琰的字相當漂亮,但是他跟自己不一樣,學識技藝都不是他愛炫耀的東西,所以被問起,他只是謙遜道,「還行。」
大爺大媽們自動把「還行」理解為「狗爬」。
「小顧俊,這臉長得就不像個會念書的,像來電影山寨里的二當家,有點學識但不多,俊得威風凜凜,手一勾,全村姑娘都跟著跑那種。」
顧景琰……
「小莫上回來可幫了大忙了,一個人爬樹上打下來那麼多山楂,小顧平時在家不幹這些重活吧,長得真白淨。」
……
顧景琰一開始還接話,說著說著就不說話了。
他和莫明軒都是跟著韓若星過來的,來之前就知道,不免就會被拿來比較。
顧景琰自然是相當自信的,只是他沒想到莫明軒把調起這麼高,還這麼狗腿顯擺,鄉親們說話又直接,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他都沒辦法接話了。
說吧,他還真不屑於在這方面跟莫明軒比,不說吧,實在是憋屈,畢竟他才是領進門的太孫女婿!
韓若星拉著顧景琰的手,剛要幫他解圍,太爺爺忽然道,「這大包小包,拎得都是什麼呀,死沉死沉的。」
顧景琰回過頭,見太爺爺在拎箱子,趕緊阻止道,「那是給您帶的禮物,有點沉,讓我來。」
太爺爺動作一頓,立馬拉開了行李箱,隨即瞪大了眼,「這是個啥?」
眾人紛紛聞聲而去,那箱子裡用泡沫紙包著一個長得跟狗有點像,但比狗丑多了的鐵疙瘩,大家都沒見過這玩意兒,稀奇得不行。
剛剛調侃顧景琰最厲害的柳大叔笑得最大聲,「老喬,你孫女婿給你送了個玩具嗎?還挺像回事,就是太醜了,怎麼不買個帶毛的呢?裝個喇叭房門口,每天循環播放狗叫,確實還挺唬人。」
大家被這玩笑話也逗樂了,太爺爺瞥了他一眼,「沒毛我也樂意,好歹是知道送,你那孫子出去打工幾年了,也沒見回來給你帶根線。」
柳大叔被噎了一下,辯解道,「市里年輕人壓力大。」
太爺爺說,「是的,我家還送了一直沒毛的鐵狗呢。」
柳大叔眼皮一跳,倔強道,「咱也不能什麼都指著孩子,又不是不能下炕了。」
太爺爺說,「我家送了只沒毛的鐵狗。」
柳大叔……
太爺爺,「沒毛的鐵狗。」
柳大叔黑著臉,「你閉嘴。」
這倆老頭年輕時候就比老婆比兒女,現在老了還要比孫子太孫,左鄰右舍早就習以為常,鬥嘴罷了,小老頭兒們的樂趣,不會真的急赤白臉。
韓若星拉了拉顧景琰,示意他表現表現。
顧景琰這才開口,「太爺爺,這個不是沒毛的鐵狗,他是電子犬。」
太爺爺一知半解,「犬……不是狗嗎?」
顧景琰,「……也算是吧。」
顧景琰蹲下身將拿東西從行李箱拿出來,簡單調試了一下,便和大家講解起來。
這東西算是他們公司一個小的智能試驗品,可以完成一般難度的指令,有巡查和警報功能,平時不用管就行,自己會充電,有危險預警,一旦發現老人摔倒或長時間無意識會自動發出求救信號,非常適合太爺爺這樣的獨居老人使用。
畢竟平時身邊沒個人,摔了病了,第一時間沒人知道,有這個小東西監測著就好很多。
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這種東西,稀奇得不行,小孩子們圍坐一團,一個個上前,躍躍欲試發號施令。
大人們則是誇讚和羨慕,不說沒見過的高科技,就這份擔心老人獨居安危的心就太難得了。
「小顧幹什麼的呀,還能造出這個厲害的玩意兒。」
顧景琰剛要謙遜表示不是自己,太爺爺就說,「不知道了吧,他是那個什麼中什麼科院上班的,有個什麼天才班,專門研究那個什麼機器人。」
顧景琰……
韓若星……
好傢夥,比她還能吹。
顧景琰被迫被拔高到了不屬於他的高度,否認吧,打太爺爺的臉,承認吧,打自己的臉,臉色來來回回變換,最終也沒能出口否認。
大傢伙那叫一個佩服,對顧景琰的稱呼,一下從「小顧」變成了「顧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