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雲太鏡南對冥鬼門關,遠古入冥皆由此過,此處濤雲飛浪,和光柔美,正要亡魂流連忘返,乃是陰曹別有用心,凡間畫冥之陰森可怖,多少出自畏死駭鬼之心,又或教化傳承,只為警示諸生刻己銘善,非大奸大惡之輩何須恫驅?若你一入陰曹便見那陰森可怖之地,寧可逃回人間做個孤魂野鬼,其實陰間從不招魂,願者自來,陰差只拿戴罪之人下獄,問心無愧者,游雲夢境,還當自己飛仙而去,過了雲關方見鏡門,便是世傳鬼門關是也。
鬼門之後首間陰曹設立於此,依山傍水,東臨鏡門,西接黃泉道,忘川河在此分流,支流叫做斷魂澋,河上一座拱橋名叫孟婆,過橋便是靈判府衙...
如今冥庭鬼政,廣拓靈道,舊日陰曹早已廢棄,舊址如今成了邊寨小鎮,名叫鬼門鎮。
「妖禍年間,邊城淪陷,妖軍駐紮鬼門,鬼鎮百姓千人死不見屍,後明君複查此案無果...」銀蛇說到此處,金目懼瞋,嚇得諸囚也是惶恐不安,凡人深恐冥土詭異,冥人卻怕這些荒野凶事,殷極忙問:「可是蠻族侵殺?」蛇首輕搖,作意湊腔:「妹妹可知五聖方圓?」殷極聽罷皺眉不語...
玄古天圓地方之說,並非空穴來風,天外有天,冥天源鏡三分,又有傳說源鏡之外還有「玄無」上鏡,應了一生二之說,玄無之中另有宇宙,叫做五聖方圓,五聖為東南西北中,五聖神洲,比佛教四洲形成更早,更為遼闊,殷極天道受教之時確有聽聞,卻無實據可考。
「何苦死守負心鳳子?妹妹隨我前去聖境逍遙可好?」銀蛇又在勸說,如今唯有殷極可全身而退,但此女陷落情冢,不能自拔,自然固執,冷冷道:「休用天道戲說詐我,欺我道淺,又將妖法造作空胎假腹來!」銀蛇驚訝此女道行不淺,識破她倫幻法術,失了誠信,又心有不甘,滿懷歉意說道:「只為勸妹妹脫離苦海,方才出此下策!」殷極捂耳叫道:「混帳東西,又要壞我夫妻情分,不聽,不聽!」銀蛇口語不能傳達,改用念聲:「何來夫妻?與你歡好之時,可說何時接你過門?」殷極無言以對。
側門霜雲子笑道:「痴傻道姑,美不過她新媳,更不如正房白嫩,端起兩脯厚實,還不如小妹我雲軟,怎能拴住漢子?」此話說得太狠,殷極立時淚眼婆娑,抽泣道:「他究竟還是要了龍女!」
斜對門雲蟬子瞪了師弟一眼,又安慰殷極:「師兄休要聽她胡謅,此戰無論勝負,明君必死,哪有閒心尋花問柳,與師兄只是情到深處!」殷極大驚,顫聲問道:「此話怎講?」雲蟬子暗喜,與銀蛇對望一眼,又道:「明君功高震主,他若不死,冥帝情何以堪?」殷極心急如焚,追問:「我該如何救他?」雲蟬子誦念咒文,掌心出現一卷天書,笑道:「魔道繁生,我等皆是姑娘家,為你再生鳳君,絕非難事!」殷極入魔多辰怎會不懂繁生秘要?越開三界輪迴,自修三魂,再造原人,只是妒忌,有人要當鳳郎娘親,恨不能自己生他,只怕亂了輩分。
銀蛇再來推波助瀾:「妹妹若有顧慮,也可親自生他,帶去五聖神洲,天法禮教皆由我創,自可為所欲為。」此言如酒,滲入心腹,殷極醉在痴顏,笑道:「如此甚好,讓他生來唯我一人,永生永世!」
殷極心念大變,答應助眾人脫身,幾女念聲商議,精心謀劃一番,殷極便叫來獄卒,問她何事,殷極羞澀答道:「可否再請明君前來?」獄卒面有難色,竟然取出法印開啟牢門,對她格外恭敬,指大門道:「夫人自去便是,聖帥有命,假作提審將您放了!」
殷極喜極而泣,誰說鳳郎狠心無情,倒是她自己把心一橫,待獄卒轉身猛然發掌擊中此人後腦,立時口吐鮮血而亡,再取了法印,來到銀蛇門前,又猶豫不決,銀蛇忙問:「妹妹還有顧慮?」殷極目如電光,掃射諸位女囚,不是有些姿色,便是凹凸豐腴,當即醋意大發,叫道:「須得起誓,不得勾引我鳳兒。」
「刁蠻婆子,就是與他睡下,虧得也是自身...」霜雲子煩躁不安起來,又被師兄瞪上一眼,方才收聲,雲蟬子對天發誓,寧可孤冷一生,絕不貪戀鳳子,殷極這才啟印開門。
雲蟬子算準此間人手不足,守獄果真不過十人,輕鬆脫逃,又將一行人引到東部密道,殷極大吃一驚,叫道:「賊道你想害我?先前便是在此被捉!」雲蟬子不以為然,強硬將其拽入,掌心點燃烎火,照亮甬道牆壁石刻印記,方道:「法王在此等候多時,前人被擒,後者自然不敢再來,此處已然無用。」
甬道三折坡降,腳下濕滑,便是潮渠,渠水清澈而又陰冷,此乃靈津,魂化所得,雲蟬子在前引路,只覺腳踝異物纏繞,立足細看,突然驚呼:「大事不妙,好強怨力!」眾人聞聲,匆忙備戰。
話說靈津易養惡鬼,但在冥界,人王鬼奴,見人自行退避,除百年以上老鬼,但見修道之人也要禮讓三分,而此間水中絲狀粘絮漂流,叫做淤靈虛孽,是因、恨、惡、妒、貪、色等邪念於冤魂凝結,承載過度便會脫落。
「何方穢物,敢擋天道門人?」雲蟬子沖拳空震,帶響一聲鐘鳴,震波捲起渠水波浪沖向前方,鐘聲不久回震,如蝙蝠一般,在雲蟬子腦中呈現鬼物大致形態,老樹軀幹,倒錐頭型,類蠅球目,刀爪雙臂,腳下根須錯亂,周身藤蔓盤曲,同時飄來陣陣腐臭叫人作嘔,雲蟬子喊道:「諸位隨我除魔!」此舉令其啼笑皆非,身為魔教教眾,為求生路而斬妖除魔,眾人知道分寸,此魔外相,不在諸魔陣列,遇上唯有以死相拼。
一時間,各類法風大作,天道法術,空鳴、震鍾、轟雷、風雨,夜道禁術,妖息、尖嘯、怪喘,靈道戰術,鬼哭、靈風、震魂、戰嚎、陰靈妖術,嘶鳴、魔鈴、妖樂、魅音,那紅藍黃紫各類異彩法光凝成一股怒炎衝擊鬼物,強光爆裂照得地宮通亮,怪物中招,原形畢露,雖說它是樹身,主體卻是血肉,雙眼脹大浮腫撐開腦殼,讓這枚腐酥青色頭顱形同倒錐,是一堆腐肉將樹杆當作骨架。
「厹霛王!!」銀蛇叫出怪物名諱,聞者皆懼,厹王也叫厹公,冥古矛戰大師,曾有曠古功勳,得勢後性情大變,圖謀霸權,造百辰戰禍,終遭群豪圍殺城破身亡,其妻雨姬攜屍出逃,冥俠四海追捕,最終雖誅雨姬,厹公屍骸不知所蹤,唯留一座千屍大法之祭壇,後在北嶽一代,樹骨屍王頻頻作亂,世人說是厹公魂傀,稱之為厹霛王,乃聖古第一屍,故也稱殭屍王。
父輩常拿厹公之事恫嚇哭鬧孩童,在場諸位皆是如此長大,而如今這位聖古冤孽立於眼前,一通亂法衝擊傷不得它分毫,叫人怎不驚恐?
「寧可回去挨刀,也不能與這煞星交手!」女將喪膽尖叫,轉身潰逃者不在一二。
「諸位莫慌,本王在此!」正潰不成軍,暗處傳來威嚴女聲,一人身穿飛花雪袍,帶鬼役面具,鬢角一隻紫玉香蘭,提步無聲,滑翔而來。
魔門中人同時跪拜,齊聲道:「恭迎聖鹿法王。」
法王點頭示意,又向樹屍招手,那臭氣熏天之屍王蹣跚而來,腐爛嘴角居然揚起,只是那破漏鼻洞嗅聞兩口,屍臉頓時魔雲密布,眾人不約而同望向身後,似有人追來。
「屍兄生得一副好鼻,在下領教了!」此人身背鬼刀,手提火雲槍,正是太炎。
法王心生疑慮,面具下一雙驚懼瞳孔射出陰冷白光,照向太炎身後,太炎笑道:「不必如此,就我一人!」法王將信將疑,問道:「此話當真?」太炎連連點頭,法王縴手一揮,喊道:「拿下!」
(本章完)